无论天气再怎么炎热,在沈家的宅院中,冷酷和阴暗永远都是充斥于每个人的心中。一切简直如同是这别墅本身的诅咒,即使有着富丽堂皇的房间,人的心所包裹的也只是封闭的一切,根本就不会感受到温暖。这源于人们之间的互相敌视和仇恨,源于人的猜忌和不信任,这个家族,是一个酝酿悲剧的源头。
沈君慨独自坐在房间里抽着烟,窗台上的那盆向日葵早就已经枯萎了。他一向习惯了一个人,冷清对他而言从不陌生。房间里的摆设很简单,只要一进门就可以一目了然,那陈旧的书桌,布满灰尘的电脑,一直锁着永远不会打开的书架,还有床头放着的那个丘比特的雕像。一切都还和昨日是相同的,人类真是奇怪,永远都想抓住过去,现在对他们的吸引力往往都无法和过去比拟。沈君慨就是这样一个人。
烟快抽完了,他取下烟,狠狠地抖了抖烟灰,把它塞入烟灰缸里面。接着,他靠着窗台,那唯一有热度的东西脱离了他,只在烟灰缸中飘出袅袅的烟雾。沈君慨一直都很在意这扇窗户,他永远都喜欢看这扇窗前看着外面的世界,似乎这样可以看得更远,更清楚一些。斜阳的余辉洒在他的脸庞上,着实让他感觉有点刺眼。
“如果是雅诗的话,她现在一定会帮我泡一杯咖啡,然后让我和她一起喝吧?哼,不过,她始终是死了。她只能陪伴我那么短的日子。”沈君慨在这时候往往会忘记他的年龄,那窗外的景色,好象也回到了过去一样。那沙地,那秋千,那木马,似乎都是触手可及的,可是,现在却只能在回忆中搜寻那模糊的影象了。有时候,会感觉恍惚,似乎它们都回来了,但更多的时候,是迷茫,似乎一切根本就没有存在过。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褶皱的衬衫,这件衣服似乎一直没有改变,还和记忆中一样明艳。人类可以抓住的回忆,实在太少了……如果这个家可以回到过去,回到过去……
“你又在回忆往事了?”门开了,梅竹轻轻地走了进来。她似乎在后面观察他很久了。
“仰慕的死,你没有上心吗?难道就因为她不是许雅诗为你生下的,你就不把他当成你的儿子看待了吗?”梅竹永远都是用那阴沉的声音和他说着话,那口气也一直都带着埋怨的色彩。
沈君慨没有表露出什么感情,他一板一眼地说:“我不是让你敲门后再进来吗?”
梅竹冷笑了一声,她的声音中充斥着轻蔑和不屑,更带着一份伤感:“不要对我发号施令了,我只是你的女佣吗?你永远怀念着死了的人,那为什么还娶我?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你不是得到你想要的了吗?我空虚寂寞,你贪恋虚荣,我们只是各自取得自己想要的而已。类似的话,你还要说多久?出去!我现在不想听到你的声音。”
“你要我出去吗?”梅竹往后退了一步,扶住身后的墙壁,捂住额头,她低沉地笑了几声,在这偌大的房子里显得有些骇人,她突然抓起床头那个雕像,不假思索地往沈君慨的身上扔了过去,扯着嗓子嚎叫着:“你这个王八蛋!你的良心被狗吃了!我梅竹为你生儿育女,为你抚养他们,让你在事业上没有后顾之忧!你把我当做什么了?消遣品?”
那雕像在地上摔碎了,发出清脆的声音。沈君慨内心压抑的怒火在这一刹那爆发了,他回过头,对准梅竹就是一耳光,打得她立刻站立不稳,倒在床上,一下感到头晕眼花,还没来得及反应,沈君慨就把她拉起来,双眼紧盯着她看,如同一只愤怒的狮子要吃掉它的猎物一般。
“你这个疯女人!你把自己当成什么了?你帮我生孩子,雅诗也可以帮我生孩子!你对我来说连消遣品也不如,我只是拿你来填补雅诗的空缺,你还感觉不出来吗?你居然还对我吼叫?仰慕死了,你也疯了吗?”
这时候,仰寒刚好回来,刚一打开门,就听到父亲那愤怒的吼声。他连忙跑到父亲的房间内,只见继母拼命捶打着父亲,嘴里骂着各种不堪入耳的脏话。他连忙上去拉开继母,对她好心劝解:“梅姨(他从来都没叫过她妈妈),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仰慕才刚去世,你们怎么就……”
“去问你那个狼心狗肺的爸爸!他糟蹋了我的青春,他从来没有忘记你那个死了还阴魂不散的妈妈!他心里一直有她,他不把我当一回事看待,他根本就是在戏弄我,折磨我,他该下地狱,我恨死了他,我恨……我恨……”
梅竹不知道是太激动还是迁怒仰寒,她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仰寒的手臂上,因为是夏天,他穿的是短袖,因此很快就留下一道道血印,但梅竹似乎毫无感觉,她依然在那里破口大骂,终于忍无可忍的沈君慨猛拉住梅竹的手臂到墙角边,狠狠地把她按住,说:“你要发疯,等帮仰慕办好了丧事再说!不要再让他在天上也不安宁,好不好?”
“好,这可是你说的,”梅竹的眼睛睁得很大,她死死地盯着沈君慨,仿佛要把他完全看穿一般,说出一句话来:“我等着啊,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