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渐开始覆盖着上空,今天晚上,依然是那么的黑暗,连一丝月光也没有。

第三章 家族(2)

沈仰慕的死,对这个家来说,在这原本就充满灰色的家庭中,又涂抹上了黑色的一笔。

紫夜还是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见任何人。她悲伤吗?她一直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流下过眼泪,她也没有表现出无法承受的悲伤,即使是她儿子阿守也无法理解母亲的怪异举止。

她坐在床上,双手抚弄着那柔软的被褥,双眼空洞地直视着前方。过了一会儿,她的手指漫无目的地敲击着双膝,似乎是在弹奏钢琴一般。这个房间阳光实在是不太充足,而紫夜又拉上了窗帘,因此房间显得很暗。

门开了,走进来的人是敏希。她尽量把脚步放得很轻,不惊扰到紫夜。这房间铺着红色的地毯,因此不会发出很响的声音,而紫夜一直一言不发,似乎也没有察觉到敏希走进了她的房间。已经是晚上七点了,可紫夜没有开灯,而且把窗帘也拉了起来。她似乎一直害怕着什么窥探着自己,因此也往往会锁门,敏希也很久没有进她的房间了。

她的房间还是和以前一样,在书桌摆满了各种折纸,床头也放满了许多非常难懂的书籍。银色的水晶吊灯在阴暗的房间里也没有显现出任何出众的地方,而挂在墙东侧的那幅西洋水彩画,这时候也感觉若隐若现,像是蒙上了许多灰尘,就连色彩也看不大清楚了。书柜里的藏书,摆放的顺序都一如既往,这多半是仰慕整理的,他是一个对任何事物都非常刻板到了神经质的地步的人,紫夜也经常为这点和她抱怨过。而现在,这以后,紫夜也许也不会去动那些书了。它们会永远尘封在里面,就如同每个住在这里的人的心一般。

紫夜终于发现了敏希,懒散地问:“姐姐,你现在是来安慰我这个寡妇的吗?”

也许是为了顾及紫夜现在的心情,敏希没有和她计较,而是坐到她旁边,和颜悦色地对她说:“你现在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也不能够老是把自己关在这个房间里面,你应该学习面对现实才行埃别多想了,一切我们都会帮你处理。你节哀顺变吧,我知道,对你说些坚强起来的话是很可笑的,你不是那种听得进这类话的人,我很清楚你现在的心态。”

“是啊,”紫夜把脸转向墙角,她的面容看起来似乎是被一块黑色的面纱罩住一般,不禁有些让人感觉恐怖,接着,她就对敏希爱理不理的。敏希似乎也早就预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只轻轻地说了一句:“那么,你保重吧。”然后,她就出去了。

走在空旷的走廊上,踏着地毯,感觉周围的一切都那么寂静。过道的灯光非常微弱,这反而更衬托出一副诡异的气息。敏希嫁到这里已经过了十几年,在这个别墅内,所有的一切都仿佛有着神秘的色彩,无论在哪里,似乎也没有办法让人安心。有时候侧耳倾听,似乎可以听见有人在叹息,又仿佛可以隐约地看见人影。每一个人,的确都在戴着面具生活,他们栖息在这别墅提供给他们的阴暗角落里,似乎也可以在这寂静中得到安详与满足。可是,这毕竟不是一个可以让人感受到安宁的地方。

沿着楼梯的台阶一步一步往下走的时候,看着下面空无一人的画室,就感觉似乎在走入另一个境界。敏希经常会走到这个画室来。事实上,在这个家庭里,家庭成员很少聚会,除了吃饭的时间以外,大家都不会去侵入其他人的领地,所以往往都不会去和对方见面,更不用说到对方的居住之地去。因此,这个画室,除了她和仰风,基本上都没人来过。每天晚上,到了这个时候,仰风就一定会来作画。

这个别墅到底有多少房间,是怎样的结构,敏希可以说一无所知。这个家里,包括佣人在内,都像机器一般,墨守成规地遵守着相同的生活方式,在某一天的某个点做哪些事情,几乎从来都不会改变。不会有人探究这个别墅本身,它太神秘,太黑暗,有时候就如同一个虚幻的境界,它是一个阳光无法照射到的坟墓,在这里生活久了的人,都会变得和行尸走肉一样。

升起了壁炉,多少感觉暖活了一点。画室铺着深红色的地毯,放置着画架、颜料等各种画具,墙上虽然会挂上几张比较不错的画,可是过了几天就会被新的替换。仰风这个人实在很没有常性,他似乎从来不会对自己的画满意,不过,敏希也无所谓。再过一会儿,他大概就要来了。这里的柜子中,一定会放上一些美酒,敏希总会在他来以前,为他开一瓶红酒,然后倒好两杯。

时间到了,因为楼梯上也铺着地毯,所以敏希听不到走路的声音,但她可以肯定仰风一定走在楼梯上。他从来也不会迟到,他就像一只准确无比的钟,永远也不会延迟或早到一分一秒。

果然,他来了,还是穿着那件浅绿色的衬衫。他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敏希的存在,而是直接就到了柜子旁,拿起了那杯红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