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沸腾了!长安军民百姓如涨潮一般朝前涌,卫士横着枪想阻挡,可双拳难敌四手,片刻之间就被冲得东倒西歪!有人奔到了徐卫所立的台阶之下,二话不说,直接跪下去,也不说什么,就把头往那石阶上磕!死命的磕!这人头能撞得过石头么?没两下血就出来了。
“搀起来!”徐卫皱眉道,杜飞虎赶紧飞上去,简直是用提的,把那人扯起来。
“大帅!开恩吧!长安百姓,京兆百姓,陕西百姓,就仰仗大帅了!”那人血流满面,痛声说道。
徐卫心头起伏不定,脸上却仍旧平静。他的面前,数不清的人呼唤着,吼叫着,甚至痛哭着,他们说的什么,虽然听不清,却能猜得到。他们的要求很简单,不是要官府给他们什么,只是想活命,想保住脚下这块土地。
“苍天有眼,子昂来得正是时候!”背后响起一个颤抖的声音。徐卫回过头去,见是宣抚判官王庶。王判一有苦瓜相,只差没哭出来,一把执住徐卫的手就往里拉。
进入衙门,渐渐离开喧闹,可徐卫的心里并不平静。那张带血的脸仍旧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王庶一路拉着他直接到了二堂,这里本是宣抚司官员们办公的场所,平时也就七八个人。可此时,堂上至少有二三十!挤得满满当当!而且全都来头不小,分别是宣抚、制置、转运、提刑各司的长官。
徐卫一露出,里头本来激烈的争论声嘎然而止。但这只是暂时,顷刻之间,堂里炸开了锅!第一个冲过来的是转运司的张彬,他跟徐卫是旧识,一过来也拉着徐卫的手,大声道:“徐经略,你来得正好!”
结果他还没问出什么实质问题,提刑司万俟卨又抢上来,激动道:“徐子昂,你是一路帅守,你说,关中保不保得住?朝廷每年下拔巨额粮饷,用来作甚?不是养闲汉吧!”
“徐经略,你说句准话!长安是不是非放弃不可!”
“你愣着作甚?倒是开句腔啊!”
徐卫冷眼看着这群诈呼的官员,本想把那封百姓所写的血书送上去。突然之间!他从人缝里瞥见了什么,面色一紧,嘴唇微张,奋力分开众官,直抢上前!
在李纲公案下首,摆放着一张交椅。此时,那椅上“躺”着一个人。椅子本是用来坐的,但这个人似乎无力支撑他高大的身躯,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躺”的姿势。须发半白,且显杂乱,双眼失去神采,嘴唇泛出灰色,头上那顶乌纱被挤得有些斜了,身上的紫色官袍也皱了起来。不是旁人,正是太尉,种师中。
徐卫抢上前去,上下一打量,几乎有些不敢相信。上次他和种师中见面,也才是定戎大战。那时,这位西军元老名将是何等的老当益壮?剽悍如女真人,在他面前也只有败北的份!这才几个月?怎么能把一位纵横沙场,叱咤风云的大将变成这副模样?
更让徐卫冒火的是,人都病成这样了,为什么不在府中安养,给弄到这种地方来?
种师中也看着他,那浑浊的眼中似乎有了一丝神采,吃力地抬起手招了招,示意徐卫过去。后者蹲下身,把头伸过去,只听老前辈嘶声说道:“有人捣鬼,故意走露风声,恐将激起民变,你要当心。”
徐卫心头一震,很快压住繁杂的情绪,恭声道:“太尉有病在身,当回府安养。”语毕,站起身来,侧首对李纲道:“宣相,太尉年高,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