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太极宫、太液池,而入玄武门至西内苑。穿过繁花异草、真人间仙境的西内苑,右经至德门过福建门,眼前出现的这座雄浑瑰丽、流光溢彩的大殿,就是大唐接受藩臣来朝、举行宫中大宴的所在——麟德殿,这座比之后世故宫整整大了五倍的壮观殿宇,乃是凝聚了举国建筑名匠五年心血而成,既是盛世功业的浓缩,也是大唐威仪远播四海的见证。
麟德殿做为宫城最大的殿宇,自然有许多附属建筑,正殿左右的郁仪楼及结邻楼不说,在此二楼之前,更有以回廊连接的东、西二亭。
为彰显皇家威仪,麟德殿的附属建筑也是以阔大见长,郁仪楼及结邻楼作为文臣、武将等候大朝会的所在,而东西二亭的功用则主要是给准备侍奉宴会的乐工及各式支应人员准备。
开元、天宝间,大唐国力到达极盛,每岁五月的朝贡之期,至低有数十个蕃国会派遣使者前来朝拜并贡献方物,而向天宝元年的那次朝贡,因是改元之年,前来朝拜的蕃国并各羁縻州使团更是多达数百个,可谓是盛况空前。
每次大朝会之后,天子必定会于麟德大殿赐宴并演示歌舞,此时除了宫中教坊司奉应承差之外,各蕃邦使团也自带歌舞贡献,尤其是类似龟兹国这样的盛产舞乐之邦,其歌舞伎的人数竟是占据使团总人数的一半以上,毕竟玄宗爱好音律是天下皆知,这些蕃邦小国或是羁縻州都希望能以这种方式赢得圣天子的欢心,而那些身怀绝技的歌舞大家也希望能在上邦天朝演示自己的技艺,并与大唐宫中教坊司一比短长,长而久之,每次朝贡后的麟德殿赐宴歌舞,便有了斗乐的意思。
此时,因为官职低于六品而无缘参加大朝会的太乐臣唐离正在东亭内检查各式“道具”,而一身农家女打扮的关关则是闭目养神,看似平静的她,却被微微泛着潮红的面颊泄露出了心底的紧张,毕竟在此之前她的舞台仅仅只是一个僻远州府,而现在却要在天下的中心,九五之尊驾前表演歌舞,对自己歌唱并没有太多信心也就罢了,更要命的是她此次表演的歌舞形式更是前所未闻,所有的这一切压力加诸在关关身上,使她这段时间几乎是彻夜不眠,若非此事是由唐离操办,关关只怕早就承受不住这漫天而来的压力而逃离开去。
在关关的身后,则是一百零百八人的男舞伎,他们是大型乐舞《秦王破阵乐》的全套原班人马,只不过此次担当的任务却是为《木兰辞》伴舞,而在这些伴舞人员的左侧则是聚集一处的七十二名乐工,这些乐工手中的器乐虽然形式多样,却最以战鼓、金罗及胡笳居多,当此之时,这些鬓染霜丝的乐工们正埋头一遍遍熟悉着自己手中的工尺谱。他们心中清楚无比,自己能不能补在距离最近的下一批“采访使”大名录中,就要看今天的表现了。
“给,擦擦汗!”将一应道具细细检视过一遍后,走到关关身边的唐离见她因为紧张,额头竟然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遂顺手掏过袖中的汗巾子笑着道。
抬头看了看唐离,再低头看了看那方洁白的汗巾子,愣了片刻后,因心神过度紧张以至于反应有写迟缓的关关才醒过神来,接过汗巾子擦了擦额头沁出的细汗,关关抬头看向唐离的那一笑看来也很有几分勉强。
“来呀!去回廊找内库奉应的公公要两樽葡萄酿过来,顺便再带包冰鱼儿”,回头吩咐了一句后,唐离才在关关身边的胡凳上坐下。
离开宴的时间尚早,陪着关关静坐的唐离此时却也不多说什么,等不片刻,已有内宫拨来支应的小黄门手捧黄桦木托盘走了过来,托盘中不仅有两只满盛着血红色葡萄酿的琉璃樽,旁边更有一只白绢布包及一盘黄白色的腊珠樱桃。
“曹公公听说是唐大人要‘鱼儿酒’,亲自去库房取了波斯葡萄酿,状元公尝尝,这波斯来的货就是比河东的强!至于这盘腊珠樱桃,是曹公公送予大人下酒的,我家公公说了,大人但有所需就吩咐一声儿,他立刻命人送过来”,那小黄门边将托盘小心放在唐离面前,边媚笑着说出这番话来。
“替我谢过曹公公”,唐离说着话,却没从袖内掏出堪做赏赐的银钱来,这才想起自从他成亲奉职之后,因日日身边有人跟随,也就被惯成了不带钱的毛病,以至于现在要打赏也不利索。
“该你好运气”,笑着自手上抹下那枚湖绿指环,唐离递给那小黄门道:“跟曹公公说,改日若是出宫,我定当请他到别情楼吃酒。”
那小黄门却是眼利,见唐离打赏的这只指环如湖水般绿的清澈纯粹,隐隐间有玉光流动,忙把手摆的跟鸡爪疯一样道:“状元公这是极品翡翠,小的什么身份,敢受这样重赏……”。
“赏你的就拿着,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要不是我今个儿手上不凑巧儿,你想也别想!”唐离笑着把翡翠指环重重拍在小黄门手上,“传话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