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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黄门听唐离说的随意亲近,也就不再假惺惺推辞,欢天喜地的将指环收了,笑嘻嘻的说了句:“小的代家中老娘谢过状元公重赏,大人您有什么吩咐随时传唤小的就是”,就躬身退了。

这小小的插曲分散了关关的心神,使她的紧张消解了不少,等那小黄门去的远了,她才笑着低声道:“那枚指环怕不下二十贯钱吧!”

“你不知道这些宫里的小太监,嘴阴损的很,别看他当面笑嘻嘻的,若是不赏他,没准背后丧白出什么话来,坏倒也坏不了事儿,就是难听。得罪这种人不值!”随意回了一句,唐离端起那托盘道:“离开宴时间还早,这屋里太闷,走,咱们去外边透透气儿”,话刚说完,他已率先行去。

东亭之外,穿过回廊就是一片被四周建筑隔出的小花园,此时其它那些乐工都被羽林军拘管着不得随意走动,所以小花园中也就幽静的紧。

这些羽林军都是勋贵子弟补入,打仗固然不行,但招子却是极利,见是唐离领着个乐工往小花园,倒也都没有为难。

由刚才喧闹的环境走到这片幽静的所在,关关忍不住长吁出口气。唐离于石几上放好托盘,取过白布包中放置的冰雕小鱼向酒樽中各投了两尾后,边向关关递去腊珠樱桃,边轻笑着道:“怎么,紧张了!”

“怎么能不紧张?”关关在唐离面前没有半分掩饰,伸手拈起一粒色做黄白的樱桃投入口中道:“我以前最多也就是为贺大人及山南西道观察使大人演过舞,今天要面对的可是天子,何况还有那么多蕃邦使节,我唱歌又不好,阿离你也是知道的”,言至此处,关关的眉头又轻轻蹙在了一起。

“《木兰辞》若真个砸了锅,皇上首先也是打我的板子,我都不紧张,你紧张个什么?”随口调笑了一句,唐离接着道:“其实关关你大可不必担心,咱们这《木兰辞》纯是以新奇取胜,既然是新,能不出问题更好,即便出了点问题,也没个什么大不了的。说来说去,这也不过就是一场歌舞罢了,其实不值当如此费心。”

只是关关却并没有为唐离这故做轻松的安慰话语放松紧张,他刚一说完,关关已是接口问道:“阿离,《木兰辞》可是今天的压轴曲目,你说咱们能出彩吗?”

“能,肯定能!”放下樱桃,唐离将冒着寒气的葡萄酿递给关关一樽,自取一樽小口呷着道:“我已看过各使团报上的曲目,还是老一套,都是些胡腾舞、胡旋舞之类的,我不怀疑这些舞他们能跳的炉火纯青,但跳的再好有什么用?这十来年,次次宴饮都是这些老一套,第一年看固然讨彩,第二年也就一般了,到第十年,怕就是天上仙女来跳,也引不起观者多大兴趣了,自然,那些个蕃邦使团的舞者会在原曲目上做一改进,但象这等改法,再怎么着也是小打小闹,还是在《十部乐》的框架内动作,又能有多大变化?反观咱们这《木兰辞》可就不同了,不说那些道具、口技之类的东西,单是关关你身穿铠甲的一亮相,还不就是满堂彩。”

冰镇的葡萄酿入喉,丝丝的寒气瞬间扑灭了关关心中的躁火,听唐离说到身穿铠甲,关关忍不住轻轻笑出声来,思绪也回到了当日金州花零居的那个夜晚。

看着面前侃侃而言的唐离,关关还真是感慨时光易逝而世事离奇。花零居的那个夜晚不过象是昨天,但昔日那个贫寒的伴萧少年如今却已成了新科状元,宰相爱婿和朝廷七品的太乐臣。伴随着身份变化的还有往日他那份溢于言表的散淡疏离,如今也已慢慢沉浸到了骨子里。排练《木兰辞》这几乎是朝夕相处的月余时光,关关再也看不到唐离刻意的与人保持距离,他整个人都似被尘世的烟火全身熏染过一般,无论是说话,处事,还是与人交往,举手投足间显露的都是自信而成熟,也正是这段时间的相处,使关关意识到,金州那个风神散淡的少年、襄州那个为情而苦的少年,在披上了烟火气之后,终于成为了一个真正的男人。只有在月下品茶,知己阔谈这样特殊的时刻,才能再次感觉到他深藏在骨子里的淡泊与飘逸。当然,唯一不变的是他对家人的关切及对朋友的真诚。

突然,几声如在耳畔响起的浑厚钟鼓声惊醒了分神的关关,扭头看去时,却见唐离已开始收拾起石几上的酒樽等物。

“散朝了,马上就该赐宴了,咱们走吧!”钟鼓之声结束,唐离接过关关手中的酒樽,向她补充说道:“关关你若还是紧张,我再告诉你一个秘诀”,言至此处,他刻意压低了声音,满脸坏笑道:“上殿之后,你别想着那些人的身份,把他们都当做猴子看也就是了。”

至此,关关再也忍不住的哈哈大笑出声,正是在这一边笑声中,她原本的紧张消失无形,跟着身前那个自信满满的男人,一步步向麟德殿走去。

第一百四十八章 宫宴(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