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舒翰举盏小呷了一口,及至他见唐离挥手谴散服侍的小厮后,再不迟疑着绕弯子,径直放下茶盏注目唐离正色道:“实不相瞒,某此次奉陛下诏令进京乃是为王恩帅之事,而此时折返而回也是缘自于此,还望状元公能施以援手。”
闻知哥舒翰是奉诏进京,唐离心下慨叹道:“此事果然与历史中一般无二!”只是心下虽做此想,他面上却是诧异做色道:“哥舒大人何出此言,王大人‘纵兵乱法’及‘交通敌国’乃是陛下钦定,某官小职微,连参加早朝的资格都没有,更遑论援手?”
“王恩帅一代名将,对朝廷赤胆忠心,‘交通敌国’之事断无可能,某受恩帅知遇之恩,此次面圣必定代为折辩”,摇头说出这番话后,哥舒翰身子略略俯前道:“至于‘纵兵乱法’之事,某愿一力承担,旬月之内某必将那八个牙兵交于状元公发落并另出十万贯赔偿别情楼损失,如此未知状元公意下如何?”
“钱之一字哥舒将军莫再提起!”唐离摆摆手站起道:“我与哥舒将军今日一见如故,将军所请某原不该辞,只是在下位小职卑,纵然……”。
“王恩帅断然做不出交通敌国之事,加之陛下对王恩帅颇有顾念之情,恩帅虽被下大理寺,但此事大有转机,某所求状元公者,还在李相爷及贵妃娘娘处”,言至此处,哥舒翰一声长叹道:“政事堂自不待言,若贵妃娘娘处不肯松口,此事也还在难以意料之中,某知状元公最得贵妃娘娘青眼,也只能如此冒昧相求,若状元公肯施以援手,某足感盛情”
看着身前侃侃而言的哥舒翰,唐离感慨史书所载其人磊落重义果然不假,自己与王忠嗣之间的过节他必定知道,但说话间却能毫无掩饰,实在是殊为难得,而为报知遇之恩,在王忠嗣背负交通敌国重罪,人人避之惟恐不及之时,这原本心高气傲之人却能四下奔走出言求告,如此行事,“重义”二字确不为虚饰。
随后哥舒翰仍在说话,但看着他的唐离心思却莫名从眼前人联想到了安禄山,也不知等了多久,心中已有定见的唐离见哥舒直直看着自己,乃一笑道:“兹事体大,将军容我思忖之后再做答复如何?”
再次将哥舒翰送出府门,看着他在牙兵的护卫下渐行渐远,伫立在府门处的唐离口中喃喃自语道:“哥舒、王忠嗣、陇西、平卢、安禄山……”。
……
回到后院,唐离随意间说起哥舒翰来访之事,顿时引得正与郑怜卿做双陆之戏的李腾蛟猛得自榻上跳下,扑扇着眼睛追问道:“唐离,这个哥舒翰到底长什么模样,是不是身高八尺、青面獠牙?”边说她还边龇牙咧嘴的尽量做出一副凶恶的样子来,只是她这扮相不仅没有半个人害怕,反是惹得房中人忍不住哄笑出声。
看李腾蛟这样子着实可爱,唐离一把将她拉近怀中紧紧环住道:“蛟儿,你这都是从那儿听说的?”
于外,唐离“疼老婆”之名早已传开;于内,那些个丫头们对自家少爷这种与夫人间的亲热早已是司空见惯,所以没有半点吃惊。李腾蛟舒舒服服的将头枕在唐离肩上,侧头看着他道:“人人都说哥舒翰身高八尺,青面獠牙的天天都要拿吐蕃人下酒,还有,他吃人的时候只要臂膀上的肉,这样能让他长力气!就因为这样,所以那些吐蕃凶人才那么怕他,怎么,唐离你都没有听说过吗?”
看着李腾蛟说这些话时一本正经的模样,唐离忍不住哈哈大笑出声,笑过之后,搂着她的手又紧了一紧后才道:“这都是哄小孩子的话你也信?那哥舒翰身量长大不假,但长得却是威风凛凛的将军相貌,何曾有青面獠牙了?”
“噢!真是这样?”李腾蛟见唐离脸上似笑非笑的模样,自己也自先笑了出声道:“下次他再来时,一定要让我亲自见上一面”,说完,她犹自轻轻扭着身子道:“看你那坏笑,我就知道你想骗我,满京城的人都这么说,还能有假吗?”
至此,唐离除了点头,再说不出别的话来,几人一起凑着又玩了几局双陆后才安然歇息,至于被翻红浪、并蒂花开之事,列位看官自能意会,就无需水叶子多做饶舌了。
第二日起身,唐离前往宫中教坊司,孰知刚过承天门,就见上次那个小黄门急急迎了上来道:“唐大人,陛下口诏传见,您这就快跟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