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轩车,唐离取过车中放置的离酒狠狠灌了一大口,任那辛辣的热流烫过肠胃,才觉得心悸好了许多,当下脚踏车板道:“回府!”
马车辚辚直驰唐府,府门口处唐离刚刚下车,就见门子上前行礼禀道:“府中供奉的怀素大师已自回府,随行的还有翟老爷及一位道姑,如今他们正在府中后花园赏景,大师着小的一见少爷回府就立即禀告。”
“和尚和老翟都回来了?”闻门子言语,心下原本不适的唐离惊喜问道,说来自老翟随其师兄应将作监所请往东都洛阳粉饰宫室以来,如今已是一月有余,而怀素和尚不辞离京也已是近月时光,此时突然得知这两人一起回来,唐离如何不喜?
随口问了一句,唐离也不等门子回话,已快步往后花园跑去,惹得一路的下人仆役们惊诧莫名,不知道自家这位平日最重风仪的少爷今天为何如此失态。
一路疾步到后花园,唐离果然见到一颗光头在星子湖畔映着日光熠熠生辉,心下一喜间适才的心悸早已消失无形,还在大老远,他已是忍不住高声笑道:“那儿来的野和尚,说走就走,说来就来!”
“我等在东都听说新科状元公被陛下打了板子,血流得半皇城都是,这才星夜赶回,现在只看别情腿脚如此利索,这分明是板子打的太轻了!”怀素满带喜意的声音迎风传来,而久已不见的翟琰早已自座几起身迎了上来。
知道翟琰好动手动脚的调调儿,两人走近时,唐离不等他动手已是大笑着先伸出手去重重拍打在老翟的肩头,口中叫道:“想死我了”。
翟琰偷鸡不成,肩头反吃唐离重拍,龇牙咧嘴之间原本不堪的面容显得愈发奇形怪状。
唐离见状,哈哈笑着上前搂住翟琰肩头,二人勾肩搭背的向坐头处走去。
来的道姑正是闭关诵经良久的玉真公主,唐离先向她点头而笑后,随即往怀素和尚身边走去,说来这野和尚当日说走就走,连个招呼都不打,唐离此时焉能轻易放过他?而一边的翟琰也在旁边敲边鼓起哄。
面带笑容的怀素不闪不避,等唐离将要行至面前时,他才猛得自案几下取出一物,抖手开处挡住自己上身的却是一副题跋丹青。
唐离看去时,却见眼前乃是一副《洛水赏花图》,画面上远山的景依稀便是洛都邙山,近景处却是河畔一树灼灼桃花,花下有一个负手而立的白衣少年,面容俊秀依稀便是自己模样,河风轻轻拂动衣角,使那正折花而赏的少年愈发的风仪清朗,飘飘然有离尘之意。
唐离正看画间,却听卷轴后怀素清朗的声音传来道:“余自帝京往洛都已十余日矣!是日春和景明,得兰离先生厚爱,具简邀以共游洛水,余欣然从命随行。洛水汤汤,桃花灼灼,余观此美景油然而生故友之思,乃命笔于洛水舟上作此画以记之!”和尚念到此处,又顿了片刻后,才将跋文落款的翟公南三字给念出。
看怀素如此显摆的样子,不消说这跋必然是由他命笔,所以唐离才认不出这一笔狂草来。
目观此画,耳中听着怀素所念的记事跋文,心下感动不已的唐离忍不住再次重重拍了拍翟琰的臂膀。
“翟公南做画素来慢手,但这幅《洛水赏花图》当日却是一气呵成,值某作跋时也是笔不转墨,如今笔墨俱备,别情闲话休说,速作一首题画诗来”,话刚说完,将画置于案几的怀素已随手将早已备好的笔塞到了唐离手中,口中犹自道:“快,快,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