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公去前重托,圣君以国士待我谭某,也只有以国士报之。成败利钝,还有什么重要的?传清兄啊传清兄,此刻开始,我们就已经是真正的敌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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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宁城,后湖。
为前任江督刘坤一招魂的祠堂,已经设立于湖心小岛当中。后湖这些小岛,在明代的时候是藏着天下土地鱼鳞黄册的。几百年后,早就变成了文人诗酒往还的地方。刘坤一的祠堂正设在其中一个小岛上面,后湖烟波浩淼,岛上衰草掩映,钟山在望,石头不远。却也不知道这位孤心苦诣想支撑住大清江山的湘军老将,一灵不昧,在归乡之际,会不会到江宁这个他曾经建功立业,又曾宦游十余年的地方来看看?
数十名戈什哈,簇拥着徐一凡和张佩纶两人,正来到这小岛之上,为刘坤一上香。岛上零零落落,已经有些人来祭奠过刘坤一了。这等老臣重将,在这年月是死一个少一个。一生功业,就这样归于尘土,也足供人一嘘。
徐一凡也知道,他此来上香设祭,也不过是做给天下人看的。这样做了,别人背后还是怀疑是他干的,心里面免不了骂两句假惺惺。可自己还非得来不可,湘淮余脉遍布大清天下,他来这一趟,也就是表达了尊重之意。政治上面的事情就是这么奇怪,哪怕真是他下手干掉的刘坤一,来这么一趟,别人也会谅解许多。动刘坤一的手,那是为了篡夺大清天下不得不行的手段,干了这种事情还不会装样子,你凭什么玩政治?
刘坤一祠堂陈设很简单,不过就是半壁屋子,设了灵位,前面香炉香灰已经厚厚一层。旁边还挂着一副挽联“为社稷而生,旋乾转坤,帝方倚公独重。”;“骑箕尾以去,左提右絮,孰更与我同心?”墨迹淋漓,分明是新献上的。
张佩纶在徐一凡身边陪祀,看着这副挽联,眼角就是一跳。偷眼一看徐一凡,徐一凡却视若未见,只是上了香,诚心正意的鞠了三个躬。他直起身来,慨然叹道:“刘公刘公,你虽然不是一个聪明的对手,却是一个值得尊重的对手,……我这礼,您当得起。”
旁边张佩纶也叹道:“刘公,你这一去,朝廷总算是变法了。这个朝廷,每做一点事情,似乎就需要许多人的血来推动似的……可是他们就算做了,也准定做不好!这代价,咱们已经付不起了,就是不知道您在九泉之下,是笑还是叹?”
北京朝廷变法大诏的消息,上午大朝会颁发,下午就传到了两江。除了北京城的局中人,旁观的人倒也没那么震动。首先,这摆明了要不是徐一凡的存在,这变法朝廷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推动呢。天下已经有了徐一凡这个选择,再临来抱佛脚,谁还在意那么多?无非就是瞧着看他们会变出什么花样来罢了。
再则一点,北京城里头,种种势力盘根错节,还有旗族这么一个大包袱。想变法,谈何容易!还真不如徐一凡这样白手起家,进了北京推倒重建简单。
大家没有选择的时候儿,寄希望朝廷变法来应对这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现在有了选择……当初为什么早不变法去了?
这天下的事情,归根到底还是一句话,朝廷和徐一凡之间,决出一个胜负,就能决定这天下的走向!
朝廷拿出了变法的这最后一招,徐一凡又岂能干在那里瞧着?
两人上香已毕,就朝外面走。张佩纶犹自摇着脑袋:“真不知道是谁干的……这些天翻来覆去的想,就是明白不了。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变数,真是有点棘手……”
徐一凡看了他一眼,笑道:“没资料,我还不是判断不出来!刘公一去,现在各个方面都动作了起来,大幕算是拉开啦!毅军不就乖乖的来电表示北上了?都死了心了……袁世凯来电报,说要潜入直隶左近搜集情报,因应此变局……练兵带兵,他说不如云纵和万里,就不凑这个热闹了,这事情他还能出气力报效……我很赞许他。幼樵,我们在江宁的安闲日子,可没有多久了!明天我就要乘船而下,去上海。”
张佩纶先是赞叹了一声:“袁慰亭真是大帅手下一亡命干员!大帅不计前嫌,收容于他,看来真是对了……大帅明日动身去上海,是不是洋鬼子那里有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