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时的褚伯玉跌坐在地面,浑身狼狈。周围一群宫人,都聚集在受宠的六皇子褚时身旁,嘘寒问暖。直到顺成帝出现,他径直掠过褚伯玉希冀的目光,走到褚时面前,像一个娇宠儿子的父亲一般,轻抚着褚时的脑袋。
宫人们叽叽喳喳,诉说着褚伯玉是如何欺辱褚时的。褚伯玉双眸茫然,他看了看满身的污秽,又抬起眼睛,瞧着褚时衣袍下摆巴掌大的污痕。
那时,褚时也是这般,以手抚着下颌,声音温和地说着:“父皇,兄长应该不是故意的。”
顺成帝这才冷冷地暼向褚伯玉,他落在褚伯玉身上的视线,转瞬即逝,仿佛褚伯玉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什么污秽东西。
褚伯玉不记得那次的责罚是什么,不过约莫是极痛的。想到这段久远的回忆,令褚伯玉神色恍惚,他仿佛感觉到脖颈被人狠狠地钳制住,吐息变得艰难,整个人宛如一条濒临死亡的鱼。
褚伯玉不想忍受疼痛,他四处寻找着能够缓解疼痛的方式。待褚伯玉心绪平静,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正牢牢地握着褚时的脖颈,掌心在不断地收紧。
褚时白净的脸庞上,因为吐息不畅,浮现出了薄红色。可即使如此,褚时的面容,也没有露出惧怕求饶的姿态。他伸出手,按在褚伯玉宽阔的手掌上,声音断断续续:“兄长……想杀了我吗……”
“杀”这个字,仿佛触碰到了褚伯玉的某一根心弦,让他心底涌现出各种可怕的念头。
对!没了褚时,就不会有那些碍眼的传闻。他同宝扇,便能安稳地在皇宫度日。褚伯玉不必再故意冷着一张脸,故意装作对宝扇冷漠的模样。他可以堂而皇之地将宝扇抱在怀里,对她诉说着羞人的话语。褚伯玉可以告诉宝扇,他很喜欢听宝扇讲述,芷兰殿究竟开了几朵花,都是什么颜色的。以后,宝扇不要再疏远他,好好讲这些给他听。
握着褚时脖颈的手掌,在缓缓收紧。
褚时的目光在逐渐涣散,逐渐到了强弩之末。他轻咳一声:“……处死了我之后,下一步呢……兄长要把兰昭媛一同送入黄泉……”
褚伯玉拢紧眉峰,他松开掌心,将褚时推倒在地。身子坠落地面,发出沉闷的巨大响声,轮椅跌倒,只有轮子发出哗啦哗啦的转动声音。
在殿外伺候的宫人,听到这般声音,皆是心中一惊。但众宫人眼观鼻鼻观心,只当做没有听见。
褚时仰躺在地面,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褚伯玉看着自己的手掌,微微出神。片刻后,褚伯玉走到褚时身旁,目光沉沉:“朕不会杀你。”
用这种简单的法子,除去一切隐患的做法,何尝不是一种懦弱。因为褚伯玉畏惧,宝扇会因为褚时,疏远他,背弃他,所以褚伯玉心中不安,想着只要褚时消失在世间,便一切恢复如旧。
但如今,褚伯玉不这般思虑了。
褚伯玉不再是当初那个,被褚时和宫人们诬陷、顺成帝嫌弃,却只会唯唯诺诺之人。褚伯玉要留着褚时,让褚时清楚,那些故弄玄虚,似是而非的小心思,如今被褚伯玉视为无物。
至于宝扇,更不可能因为褚时的丁点小伎俩,而托付芳心。
褚伯玉俯下身子,轻声说道:“朕的兰昭媛,如今瞧不上你。日后——更是绝无可能。”
褚伯玉转身离开,徒留褚时躺在冰凉的地面上,他脖颈上一片青紫颜色,轻轻咳嗽便带动喉咙的疼痛。褚时裂开唇角,肆意大笑着,眼眸中布满嘲讽,却不是对于褚伯玉的,而是他自己的。
褚时本以为,自己可以轻易地激怒褚伯玉。因为嫉妒的男子,毫无理智可言。褚伯玉又是顺成帝的血脉,他今日能杀了褚时,来日,未尝不能因为妒火,要了那位兰昭媛的性命。毕竟,只有死人不会背叛,永远忠诚,可以让褚伯玉毫无担忧地禁锢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