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公公连忙拒绝:“不可不可,女史好意咱家心领,这凳子快收了去,不合规矩!哪有主子门前落座的道理?”
“瞧我,见识浅薄,也不懂这宫里的规矩,公公莫见怪,”如意轻轻给了自己一下,又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半旧的小手炉塞过去,“给公公拿着暖手。”
她姿态如此谦卑,福公公握着温热的手炉,心里又舒服许多,太监本就比正常男子更畏寒,早晨寒露重,在这庭院里候了这么久,他手脚早就冰透了。
再看这小手炉,通体无华,没什么描金刻纹,再安全普通不过的款式,便安心揣在手心里,朝如意道了声谢。
“福公公客气了,”如意又看了看提着热水桶不知在门口候了多久的小太监们,笑容亲切:“今日天寒,辛苦诸位,方才我已跟膳房留了话,等会儿诸位了了差事,便可去膳房领一碗羊骨汤和热饼子,都从棠梨殿的份例里出……”
小太监们面露惊喜。
这个天,热水冷得快,粗使小太监们自然不敢让太子和良娣用凉了的水梳洗,只好不停的提着水桶到水房去换。
一趟一趟,腰肩又酸又累,手也磨红了,纵然不说,心里怎会不抱怨?
可这就这三言两语的功夫,那点抱怨,便在羊骨头汤的香气里散去了。
福公公挑眉,心道:呦,是个厉害角色。
心细到连地上浮尘的影子都能瞧见,又挥手掸去,怎么不算厉害呢?
……
李治:“该起身了。”
余蓁闭着眼睛‘唔’了一声,把自己往被子里埋了埋,装作听不见。
李治轻笑两声,忽然压低声,凑近了对她说:“时辰不早了,孤今日休沐倒是没什么,只是……蓁娘若再不起身,怕就要来不及给太子妃敬茶了。”
“嗯?!”余蓁迅速睁开眼。
她撩开幔帐,一看外面天色,果然不早了,吓得连忙爬起来喊人进屋。
“……如意!如意!”
——衣服在哪啊?昨晚脱哪儿……不对不对,那是喜服,今天不能穿了,衣柜呢?长腿跑了吗?怎么不在西墙角?
——哦,这里是东宫,不是我家。
余蓁睡迷糊的脑子清醒过来,想起自己昨天已经嫁给了太子,以后都要住在宫里,再不能随随便便就回家了。
她停下动作,愣愣地坐在床上。
李治看她这睡懵了的模样,朗声大笑起来,忽然就真有了新婚之感。
待他梳洗完毕,余蓁也在如意的帮助下换了一身妥帖合宜的衣裙配饰。
正梳着妆,李治走过去,抬手从首饰盒里取来一支色泽温润的珍珠钗,轻轻簪在余蓁发鬓上,端详片刻,满意道:“果然如孤所想,珠饰最衬蓁娘。”
——这就是传说中的闺房之乐吗?
余蓁摸了摸头上的珠钗,又在铜镜里看了看,有点高兴的对李治笑了笑。
李治一见她笑,便忍不住也想笑,这余良娣容貌虽不比萧良娣艳丽,但笑起来就像掺了蜜一样,让人心里发甜。
“福德,孤记得库房里还有两盒今年新进上来的南珠,你找来送去尚功局,给蓁娘做几套新颖精巧的首饰。”
福公公忙领命:“奴记下了。”
余蓁仰头:“谢殿下。”
笑得更甜了。
李治难得睡了个懒觉,整个人像是松了弦一般,公事政务都放到一旁,现下只想多放松一会儿,他看了眼桌上的胭脂水粉,拿起画眉的石黛研究着。
余蓁心提了起来,生怕他要上手。
好在李治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略看了看,就知道画眉这种高技术含量的事不是他能驾驭了的,转而拿起一盒红胭脂,用指腹沾了,慢慢点在余蓁唇上。
胭脂是上品,带着一股淡淡花香。
李治兴致很高。
说起来,他当年娶王氏和萧氏之时,还是未入朝堂的晋王,空闲时间充裕,也没有休沐一说,这次余氏进门,倒是让他初次体会到了“婚假”的妙处。
偷得浮生半日闲。
若是这三日休沐都能这般消磨,应该也不算是虚度光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