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一点也不奇怪,就中国数千年历史来看,文人政治中的花样从来就要比军人多,而林汉集团的文官政府组成比军队建设还要复杂。
起初林风杀入北京的时候,是没有文官的,唯一一个能够担任文官角色的周培公,却一直都是不折不扣的军人,从来没有干过文官的事情,所以,若是从人员成分上分析,大伙儿都是一派,都是从前伪清朝廷里投降过来的降官,包括李光地、陈梦雷在内,大哥甭笑二哥。
一般说来,在一个政权之内,投降者出身的官员从来就是矮人一头的,有着先天不足的缺点,但是,在林汉帝国这一块,就没有这个问题了,因此,文官集团之中从来就没有什么降官系,大家彼此彼此,不过这也并非是好事情,因为大的矛盾一去,各种各样小的矛盾就纷纷应运而生了。
实际上,甚至就连林风自己,也都不太清楚自己这个朝廷里到底有多少文官派系,这些乱七八糟的小圈子比比皆是,按下葫芦起来瓢,根本无从谈起。
按照权力体系来看,大批官员自然是依附李光地,不过各部尚书以及陈梦雷也都有自己的一票人马,势力不小;按照地域上来分析,李光地和陈梦雷都算南方派,而六部尚书以及不少地方的巡抚,譬如于成龙、汤斌之类算北方派;按照彼此之间的交情来算,又可以划分出若干个大大小小的小圈子;按照从前朝伪清中的出身来看,还有顺治朝官、康熙朝官,甚至还可以细分到某某年同年;而除了这些,大家彼此的学派、所持的政见又有许多不同,有保守派、有激进派、有和稀泥等等,圈子还可以再划上一划。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文官那边简直就是一锅粥,彼此矛盾,彼此斗争,同时又彼此联合。但是总体上来说,仍然还是李光地一系势力最为强大,到底是内阁首辅大臣,朝内首屈一指,无人可与之并肩。
但是,每一派集团都有着他自己的利益,或为本部门,或为本地方,或为本派系,或为本学派,倾轧和争斗永远不可避免。在林风这种强势皇帝的威权下,就算是李光地,也不可能做到权倾朝野,别人不敢开声的地步。
这种文官集团内部的倾轧和争斗,在每一年的财政预算分配上,表现得最为激烈和明显。
第七节
“到!!——落轿!”长随发出一声充满山西韵味的吆喝,急急上前,抢在前头掀开门帘,关切地道,“老爷,您小心着点!”
“嗯!”
通商侍郎许淡阳咳嗽一声,弯腰出轿,昂起头,眯着眼看了看不远处的皇宫。此刻正是初夏,但北京城里却已是热浪逼人,烈日当空,整片皇宫的建筑物看上去都是明晃晃一片,屋顶的琉璃瓦璀璨生光,威仪万千。
已经快入五月了,但下半年的钱粮拨划还没有定出个章程,让许淡阳心中忧虑非常,连带的,原本常年带笑的脸上也不知不觉阴郁了许多,把他身上那副市侩的商人气冲销了不少,倒生出几分官威来。
和大汉朝多数官员大不相同,许淡阳是由商入仕,说起文章才学,和那帮翰林秀才是在是相差太远,甭论说是治国论道,即算是风花雪月、吟诗对句,恐怕他连一句也和不上。而现在,他却成为了汉帝国有数的几位“名臣”之一,在统一战争中立下大功,并深得皇帝和首辅大学士李光地的倚重,这几年来,帝国颁布的许多经济政策,背后都依稀可以看到他的影子,他的看法和意见,直接影响着中国、东亚乃至整个地球的经济走向。
林汉帝国政府的财政机构组成相当特殊,按照京城遗老遗少的抨击,可谓是“亘古未有”,按照皇帝的意思设立的这个大汉皇家钱庄被赋予了极大的货币权力,对天下钱庄、票号、当铺、押号、盐商、粮商、镖局等具有金融机构性质的商户行使“监督管束”之权,按期查阅账簿,核查汇兑、并征收保证金,沿着中国的海岸线一直朝下,从鸭绿江到海南岛,包括琉球、澎湖等殖民地,各处港口均设有派出机构,与海关互为监督,严厉核查白银、黄铜等贵重金属的进出口,控制货币的流通走向,最终要使得朝廷对“大宗百万者明细了然,小者十数万案卷齐备”,以保证对国家对经济领域时刻保持清醒的认识,并具备相当的干涉能力。
时至今日,许淡阳领导下的钱庄体系取得极大的成功,林汉帝国铸造发行的“汉银元”系列货币已经在东亚地区内彻底驱除了西班牙银币、墨西哥鹰洋、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小洋以及其他西方殖民机构流入的货币。在东亚乃至东南亚部分地区,汉银元汇兑已经成为国际通用的支付手段,对此,汉帝国制定了一整套强制政策,但凡在林汉帝国势力范围内的任何商业活动,一律不得使用外国货币,违者以逃税罪论处,而外商资本若要进入中国,则必须在北京、南京、广州、福州、宁波、登州、秦皇岛七处进行外汇转兑,将外国货币或原生贵金属兑换成汉帝国银元,方可获取市场准入资格,否则不得入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