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教仁也知道,帝国主义列强都不愿意看到,也不相信正在中国发生的革命会取得胜利。虽然革命阵营方面竭力表示他们并不打算得罪外国,并无“排外”的意思,但是帝国主义列强不无理由地担心,打在他们的走狗清朝政府头上的革命大棒有可能直接打到他们的头上来。
在武昌起义后十一天,洋人们的担心终于成为现实。同盟会苦心经营,才使得洋人保持的脆弱“中立”态度发生重大倾斜。虽然东西列强没有出兵干涉革命,西方列强正在加紧抢夺通商口岸的关税权;日本更是出兵满洲,占据铁路沿线要地;俄国也出兵外蒙,策动外蒙独立。宋教仁等人皆是普遍认为,洋人出兵干涉革命,是迟早的事情,这给宋教仁他们带来极大的恐慌。
黄兴听着两人的争论,连报纸也看不下去,也不免担心的说道:“现阶段的革命形式必须以反清为主,不宜扩大化。革命力量毕竟还非常脆弱,北洋军的反扑已经使我们穷于应付,再竖洋人这样的大敌,只会使革命招来太平天国之败。”
太平天国时期,侵略中国的主要资本主义国家在“中立”的烟幕下武装协助清皇朝把革命镇压下去。庚子年,八国联军更是公开侵入中国,镇压义和团运动。
冯小戥一步不让的说道:“但是现在的形势既同太平天国革命时期大不相同,也同义和团运动时期大不相同,帝国主义列强不可能沿用老的办法来解决他们所忧虑的问题了。”
总是有人固步自封,以旧的历史知识来解释新的历史问题。冯小戥与李想一路走来,受其现代思维的熏陶,早摆脱教条主义,经验主义的束缚。
“那你到说一下,现在的形势与当初有什么不同?”一直沉默不语的汤化龙突然开口,他现在越来越想知道李想胆敢做出这样冒险的举动,简直便是把自己推向悬崖。李想表现的向来是胆大而且精明,他掏空武昌银库,果断放弃争夺武昌权柄的机会跑去汉口,当时看似冒险,事后他们思量,却是极其精明的决定。如今李想在汉口一家独大,他们咨议局统计被李想卷走的款项,仅帐面金额竟达四千万之巨。如今红楼里的人,是想起李想莫不咬牙切齿。
汤化龙闲适的靠在椅背,目光看似温和,却隐藏着别有用心的阴冷。
汤化龙此一问,才使宋教仁等人醒悟,李想的行为,原来并不如他们表面所看到的莽撞,造次。一双双别有用心的眼神,如风剑霜刀,落在冯小戥的身上。
冯小戥也不是没有看出他们的别有用心,桀骜不驯的眼神如刀一样回敬给他们。“此时,欧洲帝国主义列强已经深深地卷进了协约国和同盟国的相互冲突中间,它们很难在中国实行共同的军事行动。而且如果对中国进行武装干涉,最靠近中国的日本和俄国必然处于最有利的地位,这是西方列强所不甘心的。”
这只是冯小戥的推论,或者只是李想的推论,从在座诸位似笑非笑的表情看,他们也不怎么放在心上。
汤化龙笑道:“这种平衡只是在革命没有触犯洋人利益的情况之下才能保持,如今洋人在汉口失利,这样微弱的平衡即被打破。”
诚然如他们所料,这不是帝国主义干涉辛亥革命的主要原因,更重要的原因是大势所趋,这种趋势正在慢慢的显现。各省响应起义风起云涌,革命潮流越发汹涌,从武昌起义以后,革命的火焰迅速烧遍全国。清皇朝的统治已经在人民中普遍地失去信任。尽管这个革命有许多弱点,但它的基础是在卖国腐朽的清朝统治下活不下去了的几亿人民。
许多本来与革命毫无因缘的官僚、政客、军官、绅士纷纷跑到革命旗帜下来投机,这固然造成了革命队伍中鱼龙混杂的情形,但也是革命已成为不可阻挡的潮流的一个表现。但是国内复杂革命形势,却是冯小戥不愿意开口提及的一个原因。
这样的革命潮流是不可逆转的,帝国主义也在害怕。用少数的外国军队来扑灭这场革命火焰,不但不可能,而且还有促使这场革命发展为远比义和团运动广泛得多的“反对外国人的运动”,也就是反帝国主义运动的危险。
虽然帝国主义开始是以“中立”的形势,小心谨慎的对待革命,有暗中与袁世凯苟和,企图辛亥革命变质。如果各方势力都是顾虑重重,历史只会按着原来的轨迹前行。但是被胆大包天的李想不是一个会犹豫顾虑的人,他莽撞的在汉口掀起反帝国主义运动的开篇。他打乱了同盟会的阵脚,也打乱了洋人的阵脚,也打乱了袁世凯的阵脚。使得各方势力都出现了手忙脚乱,局势比历史上的辛亥更要混乱,而且复杂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