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资治通鉴》卷216记载:“仙芝大败,士卒死亡略尽”,而在《通典》卷185中亦载:“于怛逻斯川七万众尽没”,由此可知大唐镇国的安西精兵在此役中损失惨重,前赴怛逻斯的尽皆覆没,数万参战的城傍健儿也基本无幸。
不过唐帝国一方的损失却不止于此,据常理揣测,既然连抢道先逃的李嗣业等唐军主将都没能带回去多少士卒,那前来助战的拔汗那属国军就更走脱不了几人,因此唐朝一方的“10万余”参战兵马多半全部折损。
其实此战的结果如此之惨并不奇怪,阿拉伯战马的远跋之能天下居冠,在大食骑兵的追击下,溃兵们想逃出生天无疑非常困难,这也是被俘唐军多达数万的原因所在。
怛逻斯会战是唐帝国与大食间发生的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大会战,战争的结果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西域之地的最终归属。
在此之前,两国之间始终并未发生过直接的大规模冲突,只是彼此争夺属国,或操纵麾下属国争斗而已。在这场两大帝国争夺西域的决战之前,大唐占到了不少的先机。首先唐军是主动挑起战事,迫使大食应战,因此会战的准备比较充分,且决战的战场也是由自己选定,占得了地利;而大食却是仓促成军,被动应战,失去了战役的主动权,准备也严重不足。况且唐军在兵力上占据优势,在怛逻斯城下直接做战的唐军超过了十万,还有调到碎叶的大批天威健儿在侧翼策应。
而大食一方则兵力远逊。更重要的是,此次大唐出动的是帝国中最精锐的安西军,而大食军却是由二流部队和临时征召的民兵组建而成,战斗力与真正的大食精兵相差甚远。况且在十万直接参战的唐军中,藩属军仅有三万,并非主体,大食军中战斗力较差的藩属军的比例也要高于唐军。
尽管在各方面都占尽便宜,但大唐最终却仍然大败亏输,举国精锐竟然不敌对方在内乱中仓促拼凑的一支偏师,而且最终还全军覆没,输得惨不忍睹,这种鲜明的落差构成了一种辛辣的讽刺,令一些史官,甚至是后世的很多读史之人都无法接受。这些人尤其不能相信,战斗力一向被吹得天花乱坠的唐军,在真正的军事强国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为了遮羞掩辱,史官们竭力淡化这场导致唐帝国被基本逐出西域,百年苦战却最终前功尽弃的大战,以致于这样一场意义深远的战事,在诸家唐史中却笔墨极少,而且记载模糊,语焉不详。
后世的一些历史学家在解析此战时缺乏公允的态度,对大食军不过是阿拉伯帝国的二流偏师只字不提,还将唐军战败的责任全都推给葛逻禄部的阵前倒戈,杜睿对此一向不以为然。
其实葛逻禄部倒戈一事在新、旧《唐书》这些原始史料中均未提及,只是司马光在《资治通鉴》卷216中提到过一句“与大食遇。相持五日,葛逻禄部众叛,与大食夹攻唐军,仙芝大败”,属于孤证,其叙述也颇多疑点,不足取信。
按照司马光的记述,似乎五日间两军未交一兵,只是排成两队相向呆立,然后葛逻禄忽叛,唐军遂溃,这与《旧唐书》中所记载的“黑衣救至,仙芝大衄,军士相失”大相径庭,而双方傻站五天不交兵也显然不符合常情,更没有指出为何葛逻禄部会突然反戈一击。
事实上,以两《唐书》的撰者素来对大唐的回护态度来看,如果真地是因为葛逻禄部倒戈而导致全军溃败,肯定会对此大书特书,推诿责任,断然不会对此事只字不提。
况且葛逻禄是新附部落,高仙芝对其应该会有所防范,而且葛逻禄部人数只占唐军总兵力的一小部分,其战斗力也值得商榷,很难撼动全局。如果唐军自身真地强于大食军,那几千葛逻禄军就算阵前倒戈,也断不致于导致胜负易手,更不可能令近十万唐军全军覆没。
更何况,如果唐军自身真地强于大食军,那葛逻禄部又怎么可能做叛强投弱的荒诞事儿呢?
而且苏定方西征之时也有过直接的证明,在双方激战之下,唐军渐渐不支,葛逻禄部眼见败局已定,为求自保,这才通敌倒戈,于是本就左支右绌的唐军立时崩溃,发生了大溃逃。
历史上,葛逻禄部的倒戈多半也确实发生过,但却决非唐军战败的主因,最多只能算是导致其崩溃的加速剂而已。
司马君实并未给自己的那句话标明史料来源,所述又与之前的各家史料不符,很可能是在撰史时动了私心,刻意用隐讳含混的笔法将这五日中的大战记为“相持”,从而遮掩在葛逻禄部倒戈之前,唐军就已在决战中大败这一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