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仲是问万年之策,还是千年之策?”

“有何区别?”

“万年之策,我肯定没有,不论什么国家,最终注定走向灭亡的命运,一场动荡将所有积累的弊端全部扫平,新的国度再次开始,再次昌盛,再次灭亡。这是天道,任何人阻止不了。故老子说水满则盈,月满则亏。老子注重的乃是大势。但夫子不同,他着重的是每一个段落。若君臣做得好,可以将这一势头无限制的挽留。这样吧,我剖析一段易经的走向。仁宗之朝时,类似泰卦,自执政起就开始与执意与君子行动(第一爻,拨茅茹,以其汇,征吉),因此包容一切(第二爻,包荒,用冯河,不遐遗,朋亡,得尚于中行),君臣一心,即便有庆历战争之害,灾害连连,皆平安渡过(第三爻,无往不陂,无往不复,艰贞无咎,勿恤其孚,于食有福)。由是百姓安居乐业,就连兵事也渐渐减少(第四爻,翩翩不富,以其邻,不戒以孚),国家进入史无前例的大治。但这时也到达巅峰了,阴消于外,阳侵于内,想要将这段美好的时光停留住,夫子与文王已经教导我们怎么做了。第五爻说帝乙归妹,大吉大利。商大帝帝乙将莘国长女太姒嫁给周文王,对其有恩。其后帝乙之子商纣王与周朝发生战争,火烧鹿台自焚而死,周武王仍因为以前帝乙的恩情,封授帝乙数名子孙诸候国家。箕子在朝鲜,微子在宋国,得享数百年基业。即便至今,宋姓仍然是我朝大姓之一。当然,这是到了万不得己时才使用的下策。帝乙归妹,未必是归妹,而是指在这时候,必须进行调控,将一些极度繁荣所带来的隐患一一解决,那么这一爻便不会迅速进入下一爻(第六爻,城墙倾倒,墙土重返护城河,不宜兴师动众,即便向手下发号命令,号令正确,也因政令错乱,带来更多的不利),甚至下一卦(大恶的否卦)。”

后面还有,在内宫郑朗只从否卦第五爻说起,前面几爻含模地略过。在这里,郑朗索性什么也不说。

不过能坐到这里的,难道否卦不知道吗?

不用郑朗解释,按照郑朗这种说法,自然而然推理下去。

皇祐时达到巅峰,国家财政健康,以至直接间接的用在开发南方与战争的费用几乎近达亿缗钱,国家财政还没有吃紧。并且将侬智高判乱迅速平灭,狄青兵进阐鄯城,让大理屈服。郑朗兵进升龙城,让交趾投降。将数个面积广大的争议羁縻州全部归纳到宋朝疆域中。虽南方不及北方,文治武功在宋朝,也算是中兴时的巅峰。

但大家一起陶醉在这个歌舞升平的年光里,一个个不作为,非是帝乙归妹,而是坐看阴阳交浸,国政渐渐崩坏。仁宗时仍然未看出来,英宗时危机爆发,韩琦专权,群臣不服,政令不畅,岂不正是第六爻,城复于隍,其命乱也!

宋朝也很快进入否卦,天地阳阴不交合,万物不能生长,君臣上下不和,天下邦国不宁。

赵顼心中也有些惭愧,若不是老子弄出这些事,又哪里来的治平之害,以至今天自己很苦逼,平时宫中就是一些用度,也不得不精打细算着。还有那个巨大的欠负,不知道多少年才能还清。

但在这个凶卦里还有着一线生机。

第一爻,拨起茅草,其根相连,虽国家不好,君子们却抱成了团,是吉祥的。想到这里,许多人又看着郑朗,郑朗在郑州,似乎未怎么管,可那一篇篇儒学却激励着许多仁人志士。这也是治平之败政,正道不灭的原因所在。因此象辞说,忠心耿耿,有为君主建功立业的远大志向。

第二爻,小人阿谀奉承,得到好处,德高望重的人却否定了阿谀奉承,前者是吉是好处,后才是亨,是大道所在。韩琦欧阳修确实得到很多好处,封官拜爵,权倾一时。但到了第三爻,由于胡作非为,终于召至羞辱。这就是韩琦的下场。第四爻乃是奉行天命,替天行道,开通闭塞没有灾祸。但只是生机,不代表着就真的生过来了。

因此在第五爻,否卦将要结束,德者可以获得吉详。不过若不奋发有为,就会其亡其亡,不久就要灭亡了。生在这一刻,死也在这一刻。

但怎么“生”过来呢,否终则倾,何可长也。有一个倾字,要么改革,做大手术将所有积弊铲除,要么只有一条,用一个新王朝完全替代!革命!除了这两条外,只剩下一条道路,其亡其亡!

郑朗站了起来,背手说道:“国家危机重重,背着史无前例的欠负,西夏又野心勃勃,内部宗室子弟、权贵膨胀,积弊繁多,并没有进入同人卦,现在陛下奋发有为,也有许多士大夫竭尽全力辅助陛下,不过士大夫并没有团结一心,无论朝廷做了多少兼让,许多权贵欲壑难填,只知道伸手要好处,却不愿意做半点退让,依然在否卦第五爻中,生与死一线间!”

对易经郑朗很推崇的,后来人胡来,将它认为道家的学问,易经是积极的,出世的,与道家有何干系,更可笑的,自古以来,居然将它当成算命卜卦法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