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易经有很强的哲学辨论观,不能用唯物主义或者唯心主义去武断的甄别,它几乎覆盖了唯物主义与唯心主义两大领域。因为古代的局限性,不能认真剖析,若有能力将它认真剖析开来,它几乎是一部超前的宇宙观哲学论著,甚至胜过西方许多哲学家的思想。郑朗的儒学核心,就受了易经影响启发,最终将自己的儒学完善。

因为都堂郑朗用易经剖析,导致不久后许多人重新研究诠注易经,形成一种风潮。

郑朗又说道:“老子说得对,每一凶卦不用说了,死机重重,就是吉卦,也有一个凶爻,不可能代代都有英主贤臣,而且立国越长久,危机越深重,解决起来也会越麻烦。最终必是死亡。但终是消积的想法。夫子说得同样有道理,每一吉卦有一个凶爻,稍不留神,便招来灭国之祸,例如天宝盛时,唐朝文治武功达到巅峰,李林甫误国,唐明皇倦政,安史之乱爆发,唐明皇逃亡巴蜀,马崽坡甚至为安抚兵士,将爱妃活海缢死。早知如何,何必当初?但只要注意调控,吉卦就能很长时间滞留下来,易经六十四卦,三百多爻,一爻一卦的推进,并不代表到了时间就会自动转向下一爻下一卦。通过人为,可以将这一爻一卦延长或者缩短。即便凶卦如何?再凶还有越王句践凶吗,卧薪尝胆之后,一跃成春秋之雄。这才是夫子修易的用心。”

“行知,我还是没有听明白,能说具体一点吗?”曾公亮又道。

“明仲,夏商周,到春秋战国,走了近两千年时光,自秦朝到我朝初立,又是近一千两百年时光。秦朝封建,打开了一扇窗户,我朝也在渐渐打开另一扇窗户。”

“行知道来。”曾公亮说。说易经,那只是理论依据,得来一点实际的。

郑朗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有了理论,是夫子说的,那么改革就成了故事,会得到更多的人认可。史上王安石也用了这一招,可惜因为过于倔强,来了一个三不,将其作用削弱。

“还是从天道说起,天道注定盛必转衰,灭亡,新王朝由生转盛,一次次循环。但并没有规订时间,因此秦隋立国只有几十年便亡国,汉唐则为久远。那么天道何在?在于爱民之心。即便是十六国南北朝时,谁爱民用政策得当,谁就会强大。到了我朝,爱民程度远盛于历朝历代,故我敢断言,不管以后如何,只好不出暴君,我朝命数必长远唐朝。太祖太宗取消部曲制度,禁止人口贩卖,已经逐渐打开这扇窗户。还有地道,大地受载能力有限,创造财富有限,但当真无策可用?我朝重视工商业,由是国家益富。各地区百姓渐渐重视生产技术,精耕细种,产量增加。真宗又有远见地引进了占城稻。这些措施正在一点一滴地将这扇窗户隐隐地推开,未推开,但看到那点亮光。正是因为如此,我朝面积狭小,却养活了史上最多的人口。还有,子厚,以前福建路九成以上乃山区,土地贫瘠,却养活了最稠密的百姓。迫不得己,许多百姓将自己子女活活掐死溺死。王鼎等士大夫多禁止,你身为建州人,你来说一说。”

说就说,章惇会怕谁?

他朗声答道:“陛下,郑公,王鼎虽好心,臣以为不切实际。若不是如此,福建路人口辈加稠密,最后百姓在没有生机之下,又会象庆历年间那样,盗贼四起。如今因为两广开发,许多百姓奔向两广,这一陋行逐渐消失了。不过十年过后,下一代成长起来,又会再次变得稠密,只能向两广安纳。郑公的意思我晓得了。两位祖宗重视农业,鼓励百姓开荒,郑公南下开发荆湖与两广,也是禀程这一宗旨。我朝就能养活更多的百姓。这就是地道的窗户。大地面积有限,但可以用一些手段增加它的承载能力。”

“中的。再者就是人道,我不想多说,以免各位又要弹劾我,反对我,只说一句,请看府州折家!”

府州就那点蛋大的地方,朝廷也不过给了一名知州的名额,封赐数名折家子弟为官,但折家有多少子弟?家主与几名有官位在身的人除外,其他人迅速让他们沦为平民,因此折家子弟虽多,却不会成为府州的妨碍。

再看国内呢?

宗室子弟外戚越来越膨胀,现在超过千名以上,个个都想要好生活,眼下还能满足,若是超过万人以上,怎么办?还有的官员能生孩子,一生就是十几个儿子,个个都想做高官,官员就那么多,最后怎么办?大商人都想家产万贯,但无论国家用什么政策,将财富做大,始终有限度的,又怎么办?主户个个都想拥有几万亩耕地,就是将宋朝所有潜力发挥出来,包括两广两荆一起开发,也不会超过一千万顷耕地,又怎么办?

只有一法,主动地限制他们兼并与无限度的膨胀!给平民百姓一份生机。

郑朗不去提了,道理都懂的,只是大家一起不愿意主动做退让罢了。又道:“为了从这一凶爻平安渡过,今年还有一次改革,也是最后一次改革,以后只会微调。迈过去,同人之卦便会到来。而且咸平之治、皇祐嘉祐之治,若再来一个熙宁之治成功,很有可能替祖宗彻底将这扇窗户打开,也会是一场铭载史书史诗般的中兴之治,能否成为史诗,就看诸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