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裔不谋夏,夷不乱华

勒胡马 赤军 2138 字 2022-10-31

如今华、赵争雄之处,是在晋朝司州的东北部地区——裴该暂时还没有怎么变更旧有行政区划——其西有太行天险,往东直至冀州则是一马平川,基本上全为平原地形。就理论上来说,西起朝歌,东到黄河入海口,华军可以从任意一点发起攻击,赵人难以处处设防,是必然会露出破绽来的。

然而实际情况却并没有那么简单,终究祖逖只有五万兵马,不可能在一千五六百里的漫长战线上全撒开来——那样反倒容易被敌军逐一击破了——加上魏郡以东的河防还捏在赵军手中,若先求横向打破,所要消耗的人力和物力就太多了,而且战线也必然拉得太长。

固然洛阳方面承诺源源不断地供输物资,甚至是兵源,但裴该怀里并没有揣着聚宝盆,府库存粮终究有限,一旦战线拉得太长,或者战事进展太缓,必致粮运为难,若再被敌人趁机骚扰粮道,那胜负之势就有可能瞬间扭转。

故此实际可以发起进攻的,也只有正面荡阴、安阳一线了。

卫展建议说:“可请天子下诏,命苏将军自兖州或青州渡河,以牵制羯贼。”

祖逖当即摆手道:“苏峻不可用。”

苏峻原守青州,复西取兖北大部,倘若洛阳还是那个软弱的司马家小朝廷,说不定事后就只能捏着鼻子追认了。但如今裴该践祚,又怎么可能容许他苏子高势跨青、徐、兖三州呢?必然会命其先退出兖北去。

裴该允诺让祖逖率军继续攻打羯赵,以取灭国之功,但既然他保证祖家军暂时不被打散整编,祖逖就不可能得寸进尺,再一定要如在晋时一般控扼兖、豫两州了——事实上在荥阳之战前,趁着祖逖病重的机会,荀氏就已经把手伸进两州去了——华廷必然会在青州军退出的兖北各郡新置守吏,别镇兵马。

兖北此前遭石勒蹂躏,城邑多坏,百姓流离,苏峻虽然复夺其土,却没能使得地方上稳定下来。则兖北重新布防,总需要时间,是不可能策应祖军北出的。

至于青州,理论上苏峻收缩回蒲姑后,是有力量北进的,然而,祖逖说了:“建康之向背尚且不明,而徐方空虚,朝廷多半会命苏峻分兵护守,则何暇北出啊?”

冯铁恨声道:“国家于东方确实空虚,唯苏峻一军;然观苏某此前所为,颇怀私意,而不肯全力杀敌。元帅理当上奏天子,使罢黜苏峻,委以别将。”

祖逖道:“我已与天子论说过此事,不必再奏。”

青、徐是个历史遗留问题,最初是因为裴、祖联兵北伐,复为形势所迫,才下河南,裴该便急入关中开分基地去了,只得暂时把徐州的主基地放空。其后祖逖稳固司、兖、豫三州,裴该方与胡汉激战,没空照管徐州,所以只派去苏峻一支人马。

当时南方是建康政权,还没有撕破脸,北方是冢中枯骨的曹嶷,还有根基未稳的石勒,所以苏峻一军足以镇定徐州,甚至于还有余力向青州挺进。等到石勒在河北成了势,裴该也把胡汉给打萎了,随着势力、名望的见长,长安与洛阳之间难免生出嫌隙来。荀、祖两家都想向青、徐伸手,裴该却也不愿轻易放弃,反复折冲的结果,是把两州的民政事务逐步交还给朝廷——其实是交给荀氏——而命苏峻听从祖逖的调遣。

然而荀氏手中无将才,也还没来得及在青、徐两州别置兵马,祖逖从重病到装病,也无余暇彻底掌控青州军,这才给了苏峻在东方一家独大,甚至于割据自雄的机会。

对于这个历史遗留问题,如今华朝是肯定会设法解决的,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解决起来也不可能一蹙而就,在这一转型过程中,想要青州兵北上助攻,实在不大现实啊。

再者说来,祖逖是颇为厌恶苏峻的,他也想自家独立灭羯之大功,而不让青州军轻易分润了去。故此告知诸将,咱们自己打,别指望苏峻,而且我也已经在天子面前告过苏峻的状了,相信天子必然会寻机处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