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群刘公度,乃是刘琨的次子,但为嫡长,其人天性聪敏,世情练达,深得上下爱敬。然而刘群终究年岁还轻,才刚行过冠礼没两年,即便是天纵奇才,论威望也肯定比不上刘演、温峤、崔悦等人……故此在崔悦想来,倘若仓促间以刘群为主,必致集团分裂啊,乃恳请刘琨收回成命。
刘群本人自然也出列跪拜,反复劝说。
要知道暂且不论禄位和势力,仅说爵位,刘琨于晋为广武侯,华朝却封涿县公,这终究差着一个档次哪。刘群乃是刘琨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倘若从华,将来必定能够继承县公之爵;而若仍奉晋朔,不过继承个侯爵罢了。最糟糕是刘琨上表推辞爵、禄,则虽勉强归华,却无职无爵可以传诸子孙……刘公度怎么可能乐意呢?
刘越石无奈之下,只得依从群僚之言——关键刘氏集团的中坚多为亲眷,不是刘越石的侄子就是外甥,他就不可能硬起心肠来不管不顾啊——即请温峤取出华廷之诏来,面北拜受了。随即温峤更请刘琨写下一封亲笔书信,他好持之去封拜慕容廆。
慕容廆于晋,本为鲜卑都督,后司马邺加拜镇军将军,封昌黎、辽东二郡公——公爵而加二郡,实属首创,其实就是默许慕容部吞并二郡而已。
当然啦,实际情况,刘琨占据辽东,但除昌黎外,把辽西也让给了慕容部。裴该就曾经腹诽过,刘越石曾请割五县给拓跋,今又奉二郡于慕容,这家伙倒是既擅长借师助剿,又擅长割地啊……
裴该不打算让二郡——不管是哪二郡——给慕容廆,然而又想羁縻之,甚至扶植之,以便将来东鲜卑的慕容,可以相助拮抗西鲜卑的拓跋。他问裴嶷,裴文冀就说:“何不封以王号呢?”
反正外族之王,与内地之王,根本是两回事儿,且既已封拓跋氏代王,又何惜再给慕容氏一个“辽王”啊?终究比起二郡公来,王爵只是虚号而已。
所以这回温峤既受华任,复为华廷前去册封慕容廆,拜其为“辽王、上将、东鲜卑单于”。临行前,刘琨关照他说:“卿可直往慕容庭,勿途见慕容翰。今慕容翰镇守于外,慕容皝追随于侧,闻二子素不和,则若慕容翰乐允其事,慕容皝必然从中作梗……
“永嘉之初,辽东大乱,慕容翰曾经奉劝慕容廆,云:‘辽东倾没,经已二岁,中原兵乱,州师屡败,则勤王仗义,正其时也。单于应当明九伐之威,救倒悬之苦,合义兵以诛乱夷素连、木津等,上则兴复辽邦,下则并吞二部,忠义彰显于本朝,私利归之于我国。此乃我等鸿渐之始也。’
“今以此言判断之,慕容翰必愿恭奉华朔,慕容皝闻之,或将反逆其兄所行。无论慕容因此而乱,还是不肯从华,于我皆为不利。然若泰真不过慕容翰,先致意于慕容皝,使皝乐从,翰亦无可阻挠,事乃可成。”
温峤听命而去,果然直向慕容庭,先去拜访慕容皝,说华朝今封令尊辽王,君若相助玉成其事,既为世子,将来必可绍继父爵。慕容皝大喜,果然向乃父进言,最终慕容廆亦受华朝之命。
慕容廆摆宴款待温峤,席间问他:“承蒙天子错爱,使我王于辽地,自当为国家驰骋疆场,伐灭羯贼。奈何宇文在西,为羯贼所蛊惑,每常侵扰,吾欲先灭宇文,又恐拓跋掣肘。大司空……不,如今是少师、涿公了,不知可肯为我上奏,明命讨伐宇文哪?”
温峤答道:“宇文部不过癣疥之祸,何劳辽王亲启玉趾?今拓跋之向背,尚且不明,且即其归华,复涿公请天子诏以讨宇文,拓跋亦未必不助纣为虐……”原本大家伙儿都附晋的时候就是这样,鲜卑各部相攻,可曾担心过中原朝廷的震怒啊?
“则与其攻宇文,不如先助涿公征句丽,使我两家皆无后顾之忧,乃可呼应王师,平灭羯赵。若能灭羯建功,则慕容必右于拓跋,复有王师相助,还怕宇文为患么?辽王既王鲜卑左部,宇文当在治下,为辽王之臣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