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暂时脱离接触,却也不过半顿饭的时间,随即鼓声又起,重新战至一处。裴该在望橹上指点战场,问裴熊:“卿以为如何?”裴熊道:“羯军确乎能战,石虎也有大将之才,我军若非有精骑策应,恐怕难胜。”
换言之,按照裴熊的见解,六千裴军加两千祖军,于平原之上,可以跟两倍的羯军打个平手。但若再加上以“凉州大马”为主力的精勇骑兵,这仗赢面颇大。
至于石虎,他重新调整了部署,分派更多兵马去侧翼堵截晋骑,正面军阵也布置得更为严密,但求谨守,以待胜机出现。甄随、郭诵、姚弋仲等反复突击,都难破羯阵。反倒是郭诵一时轻慢,一部突出过前,几乎被羯军包围,郭声节亲自提矛上阵,好不容易才把部下救了出来。
战至正酣,忽报又有一支羯军从东侧接近战场,即绕城而过,直向晋营扑来——那是前去杨县打劫的郭太所部。
郭默闻报大惊,只怕是石虎预先设下的伏兵,急命诸军暂止前突之势,他亲自率一部兵马来迎郭太。郭太所部本就不多,又是长途跋涉,初至战场,竟然一触即溃,重又绕城而遁。郭默追杀郭太,抵近城壕,城上当即乱箭齐发,将两军隔开。
闹了半天,不过虚惊一场,郭思道深感郁闷,归阵之后,便再命诸军齐攻。
但这个时候,两军已然激战了将近两个时辰,士卒多感疲惫,羯方仍采守势,晋军也攻他不动。只有刘光所部骑兵,与数百来护的羯骑对攻,杀伤甚众,随即连续破开两道矛阵,仍然威胁着羯军侧翼。
石虎亲率部曲来到右翼,相助张斯,用强弓硬弩将刘光迫退,随即便下令鸣金收兵——这仗毫无胜算,再打下去也无意义,不如且罢。
晋军一直追击到羯垒之前,被羯军突出守垒的生力军来,小挫晋势,也只得勒兵后退。此战从辰初开始,到午时就结束了,各自清点伤亡,晋人死伤近千,羯军则肯定过千了,而且战死和重伤的比例,也比晋兵为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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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虎归入帐中,越思越想便越是恼火,忍不住咆哮道:“郭权死了不曾?若未死,便押来我处置,必要斩其首级,以儆效尤!”
诸将纷纷解劝,郭荣、郭太也急忙为郭权求情,说他负创甚重,性命尚且难保,实不堪当将军的雷霆之怒啊——其实小年轻皮糙肉厚,甄随那一刀也刺得并不深,理论上歇个十天半月的,便又能活蹦乱跳了,哪儿有什么性命之虞啊?
晁赞也说:“臣观今日之战,晋军确实勇壮,即无小郭将军无令前出,亦终难胜……”言下之意,郭权虽然违抗军令,确实应当责罚,但今日全军遇挫跟他的轻举妄动之间,未必就有什么关系了……
石虎不禁叹息道:“我素知裴先……裴文约多智也,即右侯亦忌惮于他,但却不知,他竟有如斯强兵为佐——果然是我家之大患!”
晁赞解劝道:“将军慎勿颓唐。以某想来,甄随为晋人中第一猛将,则其所部必然骁勇,裴该又自长安千里来援,所率也当为精锐。我军则不同,强点两万兵马南下,未免勇懦不齐,则难以正面击破裴军,也属情理之常……”
石虎摇头道:“卿言是也,然而……若以当面晋军素质来我军中甄选,可能得三千人否?”你说裴军全都是精锐,所以咱们打不赢,这话合理,但问题是同样的精锐,他能拿出近万之众,我又能拿出多少?三千人顶天了吧。
郭荣乃道:“裴该得雍、秦二州之地,且有凉州张氏为其后援,前又摧破刘粲,士气正盛,则兵马强壮,自不待言。我止发并州半州之卒,又如何与之相提并论哪?”
咱们归了包堆,也不过太原、新兴、乐平、西河四郡之地——西河郡还没拿全——而已,则欲点选精锐,自然不能比拟两州在手的裴该。倘若加上上党的虁将军所部,则出精锐可达裴军半数,再加上河北的赵王、幽州的孔将军,上万这般精锐也是选得出来的——明公不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