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宾摇头道:“蘷、桃二位将军,尚且与祖逖对峙,未尝败绩……蘷将军书中所言,乃季龙将军所传平阳的讯息……”
石虎跟刘曜合谋之事,没敢当即禀报石勒——他还计划着,一旦刘曜其事不成,我就把遣郭荣在采桑津接应他的事儿全给抹了,权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直等到刘曜进了平阳,掌控朝局,同时得着刘粲在河西大败的消息,这才总结为一信,先送去蘷安军中,要蘷安转呈石勒。
此外,除了详细说明刘曜发军、入朝的因由、经过外,还透露出一个重要信息:“雍王许诺,不日便将上奏天子,请晋赵公为赵王,总督冀、幽、并、青四州军事,且割汲、魏、顿丘、阳平和广平五郡,从属冀州。”
——胡汉基本上没有更动晋朝的行政区划,则所谓天下之中的“司州”,既包括其政权直辖的平阳、河东,赵固所领河内郡,晋人所据大河以南的弘农、上洛、河南、荥阳四郡外,也包括石勒腹心之地的汲、魏、广平等五郡——襄国本在广平郡北部,其实隶属司州,而非冀州——则若将此五郡转隶冀州,石勒的统治便更加名正言顺了。
张宾一边读信,一边解释,石勒的脸色也越来越是难看,最终叹道:“刘粲竖子,不想败得如此之快……”
虽然相隔甚远,他根据所获情报加以分析,本就预料到刘粲败多胜少,但原本想着,你终归发兵二十万众,而裴该又止得雍州一地,秦州尚未收取(这就是消息迟滞的后果了),只能固守,以待你粮尽退兵——怎么可能快速丧败呢?你总得咬着牙熬过正旦,甚至正月间,然后才会因粮秣不足,被迫后退,裴该或能从后掩杀,败汝断后兵马……
谁料想根据石虎信中所言——其实具体情况他也还不清楚——刘粲早在半个多月前就吃了大败仗了,而且不但损失惨重,就连他本人也生死不明。石勒不禁顿足道:“不意光文皇帝之孙,竟然这般无用!”
随即又轻叹一声:“更不意裴文约,雄健如此!”
张宾这会儿已然镇定下来了,略一思忖,就劝慰石勒道:“皇太子丧师之事,原委尚且不明,明公不宜骤下断语。或乃雍王急向平阳,皇太子闻讯而急退,致为裴文约所趁,亦未可知啊……”
终究石虎的信里写得不是很明白,没有把时间顺序捋清楚,那么刘粲之战败,是不是受到刘曜抢班夺权的影响所导致的呢?设身处地想一想,倘若我是刘粲,正率大军在前线作战,突然听说,有素来不相得的同僚领着兵无诏而归,直取京师,我能够不慌张吗?就此举止失措,急于脱离与晋人的接触,返回国中,因而被人衔尾疾追,临河大破,这也在情理之中吧?
石勒说“不意裴文约雄健如此”,是,我早就知道这小家伙不简单,问题是当日接触,初以为他战略眼光独到,后来发现其于实务,亦颇有所擅长,却独不知此子知兵啊!当然啦,以裴该当时的身份、地位,于具体军务之筹划、运作,是没资格发言的,我却也没想到去试探一下……但其于战略、实务方面既肯暴露于我眼前,岂有深藏用兵之能,丝毫也不透露的道理啊?
就算他不提,难道我傻的啊,就一丁点儿都瞧不出来?
此前夺取河南地,那主要是祖逖在用兵,我事后多方搜集情报,发现裴该所部徐州军战力甚强,但他往往故示敌以弱,再施以雷霆一击,于具体战术上,并不见有多出挑的表现。再后来大荔之战,都云裴该善守,使刘曜顿兵坚城之下,待其士卒疲惫后,再发起反击,遂破刘曜。那么,裴该是否真能领军作战呢?还是因为得到了陶侃的辅佐?这还真说不好……
故此,在情势尚且不明之前,明公你切不可在诸将前面过于夸赞裴该,以免动摇军心士气。
石勒点点头:“右侯所言,我知之矣。”即召诸将吏入堂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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