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大族,既是司马晋政权的统治根基,也是逆时代而产生的毒瘤,倘若由其坐大,必然侵害国家。然而以裴该本人的立场,尚且不能对世家大肆挥舞屠刀,况且河东是其故里,加之户口繁盛,河东世家的支持就目前而言,对他相当重要。作为晋臣,消灭世家也等同于摇动自身根基啊。
还不如让甄随先去收拾一遍这些世家,然后他裴大司马再假模假式加以平反——砍你一刀,送你一包金创药。河东世家经过胡汉的盘剥,再被甄随收拾一番,必然元气大伤,不足为患,将来若想将之彻底铲除,也更方便动手。
怕世家就此再倒向胡汉一方?倒也不至于。只要自己维持着胜利态势不变,则为了家族的延续,世家骨头都是软的,自然会垂下头来,伏低做小。古来这些大家族都是一个脾气,家财宁与盗贼,不与佃户——胡兵执刀而来,比起朝廷颁诏限田,他们反倒更容易在前者面前屈膝。
只要有我派去的文吏居中调解,加以维持,不信甄蛮子对世家的压力更要重过胡虏。而即便此前胡虏盘剥甚重,河东世家也大多持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罢了,不敢遽然竖起反旗。倘若此番不是晋势复炽,祖逖在洛阳,自家在长安,对河东形成钳形压力,你看薛家、柳家、吕家,肯主动跑来跟自己联络吗?
就此力排众议,命甄随暂统河东军事,但同时下令调回陈安——秦州兵初附,还不能彻底放心,必须重新整训,然后打散以归各部。裴该别遣姚弋众率部曲营之一部,约计千人,往助甄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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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刘粲兄弟与靳康逃出蒲坂城,便急向解县而去。
此时胡军大败的消息已然逐渐传开,河东各族皆蠢蠢欲动,颇有不稳的迹象,好在刘粲东渡之时,特意把裴硕和薛涛带在了身边,充作人质,则只要裴、薛两家投鼠忌器,不敢遽反,什么柳氏、梁氏之类,他倒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在解县暂歇一晚,又再启程,北上汾阴。此前刘粲便已派人快马前往夏阳、汾阴之间的渡口,召唤河西兵马——主要是驻夏阳的李景年、驻山口的呼延实急急归渡,前来相合。可是到了汾阴附近,足足等了大半天,才见到河上现出一些船影来。
原来当日王堂率兵进入山地,去扰夏阳(前文有误,与陈安、姚弋仲一起继于甄随之后,攻打胡垒的,可更改为谢风,在此说明,我就暂不修改前文了),险些便将渡口拿下了。李景年与呼延实南北对进,费了好大力气,才将王堂迫退,因此而损兵折将,导致东归为迟。此外夏阳城中尚且积存着上万斛粮草,李景年无法运走,只好放一把火,全部烧光。
刘粲收拢残兵,又会合了李景年、呼延实所部,点检兵马,约两万余众,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就此商议行止,靳康说那还商量什么,赶紧返回平阳去啊!
然而刘粲实在羞得慌,无颜归见平阳父老,因而给自己找理由说:“我归平阳,若晋寇大举东渡,恐河东膏腴之地皆不可守……何如往保安邑,彼处城坚,晋人难下,拖延日久,则彼等粮秣也将不足……”
安邑是河东郡治所在,倚中条山北麓而建,确实是座坚城要塞,加之道路辐辏,凭之可以控扼闻喜、东垣、猗氏等周边诸县。李景年、呼延实等也认为此乃上策,但希望由自己护守安邑,皇太子殿下您还是赶紧返回平阳去吧——
“军败之事,传至平阳,众心必乱,非殿下不能安镇也。”
刘粲摆摆手,说且先向安邑,等到了地方再说吧。
于是两万大军,缺水少食,便迤逦而向安邑行去,途中经过一座高峰,名叫孤山,前军来报,说山上筑坞,木栅一直延续至山下,完全封堵住了道路……
刘粲倒也知道,那是薛家的旁塞,名称好象叫什么“薛强壁”,便道:“可命其撤开栅栏……”传信的小兵却道:“我等亦如此说,然而壁中不答,却以弓箭相射,实在难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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