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将吏私通、勾结,诚为人主之大忌,我初来乍到,跟你甄随也没啥交情,倘若贸然应你所请,此事传到裴公耳中,难免会生疑窦。你们肯定也明白这一点,所以才含糊其辞,然后假装用什么玩意儿顶我的腰,将我劫持来此……
都说这位甄将军肆意跋扈,行事鲁莽,果然传言不虚,今日之事,便可得见一斑。
可是既然来了,倒也不便拂袖而去——终究甄随是裴该爱将,不能太过得罪了。同时辛攀也很好奇,大晚上的,你甄将军一定要见我,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想来甄随虽然胆大妄为,还不至于伤害自己——而且我跟他往日无仇,近日无怨啊——自身的安全既然可以得到保证,辛怀远把心放落肚中,气也就逐渐地消了。看起来今天这顿酒,我是吃定了啊,好吧,且听听他究竟有何事找我。
甄随摆的宴,食不甚精、脍不甚细,但是肉食充足,据他说是前两天出城狩猎,打到的一头獐子和两只雉鸡。辛攀敷衍着喝了几盏酒,吃了几口肉,就问甄随,叫自己来究竟是何用意。甄随倒是也不绕圈子,就直截了当地说道:
“辛从事才来,可能还不清楚甄某的为人。我别无所长,唯在战阵之上,愿为大都督效死,故而此番征伐武都,救援什么杨坚头,既然大都督不便亲往,我便起了领军之心……”
辛攀笑笑:“此等事,将军当宴请裴长史或裴掾(裴诜),哪怕游校尉呢,辛某实无能相助也。”我才来几天啊,能有多大的发言权?你怎么想到要请我帮你在裴公面前美言,好领兵出征呢?
甄随摇头道:“非也,非也,大谬不然——我并非请辛从事进言大都督,但见辛从事甚为熟稔西事,故而想向从事探询武都郡内情况而已。”
辛攀暗中松了一口气,心说你要是这个目的,只要说明了,不必派人劫持,这顿酒我也是敢来吃的。于是也不藏私,就在酒席宴间,把自己对于武都郡和杨氏兄弟的认知,仔仔细细向甄随讲述了一番。
甄随不时发问,倒也每每切中肯綮,辛攀不禁心想,人都说甄将军粗鲁无谋,看起来未必确实。他可能不通政事,与同僚相处也存在短板——就是所谓的“情商”差点儿——但还真不是彻底没脑子。果然战阵之上,光凭着匹夫之勇,是不可能取得胜利的,为将者要明地理、通人和,在具体军队运作方面,他的经验要比我充足多啦。
辛攀一边解说,甄随一边连连劝酒,等到说得差不多了,辛怀远便也已带上了几分酒意,眼神开始迷离,谈兴倒是越来越浓。原本他对甄随毕恭毕敬的,哪怕话才说到一半儿,甄随若有质询,他马上就截断自己的话头,加以详细解答;但到后来,却往往任由自己逞弄口舌,炫耀见识,甚至于多次反过来打断甄随的话头。
甄随心说火候差不多了,就找个机会请教辛攀:“大都督麾下,如辛从事这般智谋之士,满坑满谷……”
辛攀笑着指出对方的语病:“将军,庄子此语,是不可以用来形容人的。”
甄随也不以为忤,自顾自接下去说:“武勇之士么,同样不少。因而老爷想要当主将,领兵出征,得有充足的理由啊,大都督为啥派我去,而不派他人去呢?辛从事可能帮忙找些理由出来,好说服大都督,使我得偿所愿哪?”
辛攀美酒落肚,一边撕吃雉鸡,一边笑道:“将军的勇名,辛某也……也颇有耳闻,则若传言不虚,明公此番若命将军为帅,益处有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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