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裴该送走了皇帝,转过脸来,便即召见一名远来之人——乃是河东汾阴的豪族薛涛薛大渊。
薛家派人来跟裴该联络,本在情理之中——此前裴该也曾多次遣人密往河东,联络闻喜本族,虽然都被胡人给堵了回来,间中亦与薛氏有所沟通——然而薛涛自己乔妆改扮,秘密西渡,直抵长安,却大大出乎裴该的意料之外。
薛涛申以投效之意,并且说:“我本裴氏婿也,欲请裴氏致书,拜谒裴公,惜乎不得……”随即就把裴硕的担心和理由,大致解说一遍——“屡请而不得书,本不敢行。今闻裴公归天子于洛,独镇关中,天下咸谓为贤相,虽汉之萧、陈无以过。臣仰慕之诚日切,是以贸然来谒……”
实话说若非从裴氏那里始终得不到介绍信,薛涛是绝不会亲自过来的,而既然空着手,若不亲身前来,岂见诚意,怎么可能得到接纳呢?终究他本人都是白身,那若再派个同族过来,有什么资格拜见裴该?
其实裴该欲得汾阴薛氏久矣,只是一时联络不上同族,又为朝中琐事牵绊,所以招纳薛氏还提不上议事日程。等到薛涛亲自跑来谒见,裴该当即盛情款待,全无薛涛担心的世家重臣惯有之倨傲姿态。薛大渊不禁暗想:果是贤相……我这回算是来对啦!
裴该乃问薛涛:“平阳知我归天子于洛之事否?做何评价?”
本国人的评价,见粒米而可知太仓,长安内外士人是怎么想的,估计全天下晋人也都怎么想。但是胡汉方面,对此又有何看法呢?薛大渊你知道不知道?
薛涛点点头,说我有所耳闻——“前还洛之诏下,消息报至平阳,晋戎诸臣……诸逆皆蹙眉,云我晋君臣和睦、重臣齐心,必为胡之大患。还有人跑去奉劝刘粲,说晋无失德,不可遽图,当固守黄河天险,以待时势之变。然而刘粲却道……”
说到这儿,略略停顿一下,斟酌辞句。裴该笑笑:“卿但明明白白复述刘粲之语可也,不必曲饰。”
薛涛大着胆子回答道:“刘粲云:‘汝等皆云裴该是晋之忠臣,我却不信,世间焉有至公无私如此之人乎?即彼父裴……’”顿一顿,终究还是把裴頠的名讳给咽了——“彼云即先裴公亦无如此心胸。刘粲乃道:‘裴该不过是自欲王关中而已!’”
裴该听得此言,不禁莞尔。就听薛涛继续说:“人皆不信,刘粲便云:‘且观裴某之政,若彼一从于旧,是无野心,我当自抉双目;若彼跋扈妄为,擅改旧制,则必欲王关中无疑!’”
裴该再也忍不住了,不禁手捻胡须,仰天大笑起来。他嘴里不说,心里却想:不意刘士光倒知我啊,果然最了解你的人,往往都是你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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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邺前脚才走,裴该后脚便以大司马、大都督的身份,承制出台了一系列崭新的规章、政策。
首先按周礼“大国三军”之义,将各营兵马统合为前、中、后三军。大司马前军合“雷霆”、“武林”共五营,以郭默为前军帅、陆和为前军佐、裴度为军司马;大司马中军合“劫火”、“骐骥”、“灞上”共七营,以裴嶷为中军帅、甄随为中军佐、胡焱为军司马;大司马后军合“厉风”、“蓬山”共六营,以陶侃为后军帅、刘夜堂为后军佐,裴寂为军司马。
各军皆可自行招募士卒,送长安整训后编入现役,每营的总额放宽到五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