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话说裴该前世对苻坚就挺有好感的,那家伙有混一宇内、和谐百族的志向,数百年内,晋戎之间,无人可比。只可惜理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苻坚就跟齐桓公似的,信用良臣,则霸天下,一旦管、鲍并殁对于苻坚来说,则是王猛辞世霸业当即烟消云散……
想到这些,裴该不禁瞥了游遐一眼,就见游遐脸上也无喜色,就问:“虽非卿之所为,亦如卿之所愿,何以不喜啊?”游遐心说我为啥不高兴?那不是因为你脸上没有欣悦之色的缘故吗?口中却答道:“虽然非我族类,也算一方杰士,亡于内乱,实无可喜。”
裴该想了一想,问道:“卿不虑苻光等坐大么?”
游遐回答说:“虽未得见二人,但听陈安、苻洪谈起过,皆鼠目寸光之辈,不难制约。且二贼已老,去日无多,苻洪子又年齿尚幼,皆不足虑。”
裴该点点头,又问:“姚弋仲又如何?卿独无谋彼之心么?”
游遐详细解释说:“姚弋仲与苻洪不同。其一,苻洪为略阳群氐盟主,诸部相合,将近十万户口;而姚弋仲唯南安赤亭羌一部之长,麾下尚不足万人。是苻洪如雁,羽毛将丰,而姚弋仲即便是鹰隼,尚在巢中待哺,不足为虑……
“其二,略阳氐中,苻洪虽为盟主,势大者则为苻光、苻突,每相龃龉,有机可趁;姚弋仲本部,乃至赤亭羌中,则不见这般嫌隙事机不至,不可妄动。
“是故臣为明公招揽姚弋仲,然命其先归部准备。彼若去后不久,欣然而来,则此人可用,明公可善驾驭之;若去而不返,再设谋杀之不迟也。”
裴该这才颇显欣慰地笑一笑,鼓励游遐:“子远谋划甚深,是我多虑了。”
对付这些外族,就需要恩威并施,而且就理论上来说,只要自身足够强,即便把他们打疼了,他们也不敢反抗。后来奴尔哈赤为什么“七大恨”告天,起兵反明?不是因为李成梁把女真族欺压得有多狠,而恰恰因为李成梁不在了……
当然了,裴该亦甚不值李成梁所为,他那种暴虐的行为即便不谈人道主义,也不可能维持太长久的时间。所以裴该才吩咐游遐,对于关西诸戎,仍当以安抚为主,但该硬的时候也要硬,该使手段的时候也要使手段。如今看来,游子远完全理解了自己的想法,并且已经开始加以实施,裴该为此深感快慰。
相比之下,苻氏几乎灭门,那就算不上什么大事儿啦。倘若不是身在局中,裴该或许还会多感叹几声,但略阳距离长安不足千里,那块儿没有一大家子姓苻的猛人(苻光之流不能算),他心里还更踏实一些哪。
但他随即提醒游遐:“对于苻洪之死,卿何所见?乃知略阳群氐不足为患,可虑者,唯陈安耳!”
陈安能够指使苻光、苻突谋杀苻洪,还假借游子远的名义,说明此人心思甚险,而且确实在氐、羌中威望素著。裴该心说怪不得,在原本的历史上,他能够利用司马保才死,刘曜尚不能底定秦州的这段空白期,瞬间就拉出十万大军来,逼得刘曜捉襟见肘。
这种人最好能够罗致麾下,而即便如此,也必须把他远远调离秦州,挖断他在陇上的根基!
游遐当即拱手:“多承明公指点,臣知道该如何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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