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侯压低声音说:“阿兄,雁飞有领,马行有头,倘若各行其是,部族必乱。今二獠跋扈,每每侵夺我等与他部民户、财产,人皆怨之,何不趁此机会,明宣其罪,将之擒下甚而斩杀,永除后患呢?”
苻洪沉吟少顷,回答说:“汝所言也有道理。然二獠素来与陇城陈将军相善,若得陈将军为援,仓促难谋,即于聚会时将之擒下,也怕陈将军率军前来问罪……”
苻侯撇嘴道:“人人皆怕陈安,独我不怕!他在陇城,不过一两千兵马,有何可惧啊?”
苻洪摆手道:“此番从征,陈将军身先士卒,千人辟易,岂可小觑?其兵虽少,于略阳威望素著,攘臂一呼,诸部景从,非我等所可拮抗。今但于聚会时压制二獠,再徐徐图之可也,但求稳妥,不可操切。”
于是继续敷衍苻光、苻突,甚至因战功所得赏赐,也分了不少给包括苻光、苻突在内的各部酋大。等了十数日,忽然有人传报,说游校尉已从长安赍了封赏制书回来,才自扶风而入略阳,不过没打算从咱们这儿过,故此召唤酋大前往拜谒、受诏。苻洪闻言大喜,当即带领十数名亲信便离家而去。
可是他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游遐还是在返回长安的途中听到这个消息的,急忙遣人打探确实,不禁微笑。随即入城拜见裴该,他就说了:“苻洪已为苻光、苻突设伏所杀……”
裴该皱眉问道:“假传卿已自长安而出,颁制诸戎的讯息,得非卿之谋划么?”
游遐摇头说“不是”“明公昔日有语,当留意氐、羌中豪杰之士,勿使其坐大,若有机会,杀之可也。故臣确实有心害苻洪,但不敢欺瞒明公,此实非臣之所为……”
游子远说我固然可以设这种圈套,但万一不成功呢?消息一旦泄露,而苻洪不死,必然怨怼于我,更可能及于明公和朝廷,那不是本意将叛乱扼杀在摇篮之中,其实反倒更深种叛乱的种子吗?
“因打探得略阳氐中情状,知苻洪与苻光、苻突不睦,乃可趁机离间之,戎乱而分,便易制约。臣故暗讽陈安因安与苻光等相善也。三苻相杀,若苻洪死,去一祸患;即苻洪侥幸得脱,也将怨怼陈安,而不及于朝廷,且身在略阳,将更归心于朝廷,以拮抗陈安……”
我确实暗示过陈安,苻洪此番立功之后,必受朝廷官职,他身为略阳诸氐的盟主,再有官位傍身,恐怕势大难制,而且听说苻洪还想趁此机会,谋害苻光、苻突。陈将军你镇守陇城,周边都是诸氐,你可要多加防范啊我若是你,一定要防微杜渐,早做安排……
相信陈安即便不起谋害苻洪之心,也一定会把此言通告苻光、苻突的,等不到朝廷颁下官职来,略阳群氐就会内讧。不过游遐也说了“臣亦不料陈安或苻光等竟敢假臣之名,暗害苻洪。”
裴该“啧”了一声:“若无陈安撑腰,苻光等必无此胆。”随即就问了:“苻洪既死,其谁为主?”游遐道:“臣来时便已打探得实,苻光等不但谋杀苻洪,且嫁祸于苻安、苻侯,将二人一门并诛。然为了自示于此事无关,且无私意,彼等立苻洪长子为盟主年方七岁。”
“苻洪有几子?”
“二男一女。”
裴该又不禁“啧”了一声,表情似有不豫。其实他倒并非反感游遐的此番谋划,再者说了,真下手的也不是游子远啊,游遐只是暗中放了把火,鼓了点儿风而已。裴该可惜的是,原本历史上苻洪的继承人是第三子苻健,然后那位大秦天王苻永固的老爹,是其第四子苻雄……前秦苻氏三代强人,就此全都……殁于未生之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