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信彼等在江左,就从未说过祖君的坏话?”
熊远仍然杵在那里,却问:“既然如此,使君为何不肯居于徐州,而要止步于淮阴不前?”
裴该撇一撇嘴:“我非止是徐州刺史,亦为青徐都督,所部万众……”其实就算加上屯垦兵都没有那么多,除非把可以临时动员起来的四郡国地方武装全都算上,那估计两三万都有了,只是这么说显得威风一点儿啊,若说我“所部数千之众”,会觉得很没有底气吧——“此前在广陵安抚百姓、收拾流民、巩固城防、开垦荒田,有了经年之储,始能进取临淮、下邳、彭城三郡国。而今三郡国民生未复,收获仅可自给,城池毁败,道路失修,如何供应大军屯驻?我若往彭城去,难道要从广陵千里迢迢运粮资供吗?恐怕一斛谷,要有六斗消耗于途中……”
其实裴该这不是真心话,他手底下胜兵也就那四个营、两千人,彭城郡勉强也还供应得起,就算从淮阴运粮过去,也用不着消耗六成之多。关键他当初是以镇守淮南为名,才得以渡江北上的,这领着兵跑远了去转一圈,打打草谷尤有可说,真要是直接驻扎在淮北,王导他们不会起疑心吗?裴该目前可还没有跟江东正面对扛的实力哪。
所以现编了一套理由,来堵熊远那张嘴。随即裴该故作慷慨激昂状,大声说道:“若卿等能恢复治下生产,使足大军所用,我即刻北上,直指青州,饮马黄河,岂止徙居于彭城呢?!”
发言豪言壮语,他瞥一眼跟旁边儿一直眼观鼻,鼻观心,不肯说话的陶侃:“陶公以为然否?”
陶侃拱拱手:“不敢称公。”转过头去对熊远说:“我等既至徐州,当受裴使君之命,使君说什么,那便是什么,臣下不可妄言君之非也。”
裴该心说你这是什么屁话啊,不肯帮腔也就罢了,皮里阳秋的,这是在嘲讽我吗?!
熊孝文瞧瞧陶侃,又再看看裴该,突然间仰起头,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堂堂陶士行,竟然颓唐至此,则建康之事,亦不必多言也。”说着话双膝一曲,重新坐了下来。
裴该心说你什么意思啊,我说了老半天了,你究竟是信我还是不信我?其实你信不信的都无关紧要,我都还不知道你是何许人也,本来没必要费唾沫星子来为自己辩白,只是瞧你那德性,仿佛后世网络上的键盘侠一般,嘴里说得大义凛然,其实没啥本事,我瞧着就来气,不由得才多白扯了几句……
心里话说,倘若这个姓熊的不是跟陶侃一起来的,我不清楚他们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我就直接把他给打出去了——让建康换个人过来!
“熊相还要我向祖君推荐卿么?”
熊远轻轻摇头:“仆意先往彭城,守境牧民,以观使君真意——还望使君毋忘今日所言。”饶你说得天花乱缀,我终究不能光听你的话,还要看你的实际行动才成啊。
裴该不禁气结,当即就打算送客。卞壸瞧着气氛不对,赶紧开口打圆场:“二位远来,未必熟悉徐州之事,若有疑问,卞某可为解说……”
裴该一摆手:“耳闻不如目见,多说何益?”明显刺儿了熊远一句——“二位但至任所,自能明了辖下之事。但不知下车伊始,打算做些什么哪?请教,若要理民,何者为先?”
熊远大声回答道:“当使民知礼仪!”
裴该心说这就是书呆子的浑话!不去理他,只注目于陶侃。陶士行想了一想,回复道:“使民当以时……”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