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则是为了让他们帮忙自己宣传和流通——你光送个三缗、五缗的,人或许锁柜子里当纪念品,若给了数十甚至数百,那肯定会拿出去使啊——高官显宦、豪门大户皆用“吉钱”,普通人家自会跟风,起码货币的信用不会那么快就破产吧。
至于仅仅送了王导十缗,庾亮则一缗也没有,还真不是裴该对这二位有意见。主要这二位都是江东执政,又素以清廉自守为标榜,你送人一大笔钱,贿赂之意未免太过明显了,说不定对方不喜反怒。给王导十缗,那就是个钱样子,算是我做成了这么一件大事,跟你那儿报备一下。作为报备,只有司马睿、王导二人有此资格,庾亮则还轮不上。
且说听了王导的话,王彬挺高兴:我得裴文约赠礼,是阿兄的整整十倍——谁叫你成天提倡俭朴的,裴文约肯定是怕送多了反而会碰钉子。至于庾亮,他倒并没有生出什么忌妒心或者恼恨意来——倘若他知道王彬得了一百缗钱,估计就不会那么淡定了。
要知道当时江东谷价虽然腾贵,也不过三百钱一斛(石)而已,象王彬这种千石之吏,月薪折钱也不过九千钱,也就是九缗,这一送就将近一整年的俸禄额,实在是一笔巨款啦。
不过庾亮从另外一个方向考虑问题:“铸钱乃国家之事,裴文约安得擅铸?如此肆行妄为,王公当上奏大王,行文责罚才是!”
王彬忙道:“本朝从未铸钱,也无禁铸之令,且若裴文约违律,也当由长安责罚,我等岂可越俎代庖?”随即笑道:“昔日文约北渡,公等止与少许钱粮,则彼赤手空拳,也只能出此下策了吧——我若穷疯了,说不定也去占个铜矿铸钱呢,哈哈哈哈~~”
庾亮双眉紧锁,不去理会王彬,却对王导说:“王公,铸钱从来暴利,裴文约得此助,恐将势力大涨,纵横青徐之间,难以复制,王公当早做筹谋——要不要召他回建康来?”
王导不及回答,王彬先一屁股坐了下来,伸手把棋局一抹,黑棋归一堆,白棋归一堆,对庾亮说:“如今大祸将起于萧墙之内,江北之事,哪里还顾得上啊。元规不要忘了,文约也是北人……”说着话指一指白子堆。
“北人又如何?”庾亮一撇嘴,冷冷地答道,“我等为了稳定江东局势,夙夜不寐,身体日虚,如王公未及四旬而白发已生;裴文约不肯与我戮力同心,却跑去江北自在纵横,我恐彼心,非同我心,而且其志亦不在小——当初便不该允他过江!”
王彬争辩道:“昔日不肯援引裴文约入幕,而仅仅与其东海王傅做——欲彼同心,公等先须将赤心相向吧。”
王导摆摆手,阻止二人继续争论下去,随即缓缓地说道:“文约之志,固不在小,要看是否能为我……大王所用。彼在江东,不能为大王用,放诸江北,或可为建康屏障,使我可以全力平定荆、湘二州的叛乱。此前长安宣旨,他不肯受,而先上奏大王,则其心与我心虽然不尽相同,亦不远矣——元规不当妄加疑忌。”终究王导治国理念是宽和待人,镇之以静,而且心眼儿比庾亮要大得多了。
王彬说对嘛,你与其担心裴该,不如担心祖逖——“今祖士稚已受长安兖、豫之任,又心心念念,恢复洛阳旧都,只恐心中北重于南。裴文约在徐州,尚可牵绊一二,若去文约,祖某必不可制也!”
“岂止祖士稚,”王导苦笑道,“即河阴亦不可制……”
荀藩、荀组兄弟此前在河阴创建行台,号召天下兵马以琅琊王司马睿为盟主,联合起兵,恢复旧都,所以他们可以说是江东的铁杆外援。但问题晋愍帝司马邺是荀氏兄弟的嫡亲外甥啊,则他一旦进入关中,做上了皇太子,继而登基称尊,你说荀氏兄弟会更向着长安,还是建康?而且不久前,向来器重司马睿的荀藩死了,其弟荀组便摆正车马归从了长安政权,并且还遣族侄、襄城太守荀崧南下,都督荆州江北诸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