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说主人的腹案,我怎么可能知道?不过么——“卞别驾前日还与使君争吵,为使君助卿等夺人田产……啊不,是合理合法地变更田契之事,似为别驾所察知,于是乃问我主:‘前此求人资供粮秣、兵役、劳役,已不得不典鬻吏目,使君又私下售田,今再求告,以何为值?’我主但云:‘祖守既去,郡吏还不是由得我卖么?’”
陈剑打探清楚了情况,便即返回堂上,向其兄陈奋禀报。陈奋闻言大喜:“我固知使君还要卖官!”随即表态,说兄弟啊,这回就不劳烦你了,我亲自前往,也要去买一个官儿来做。
陈剑心中暗笑,其兄这般举动,倒是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大概半年之前,裴该他们才刚来到淮阴县,召集坞堡主们会商,卖官鬻爵,当时陈剑兴冲冲地捧着大摞的白板回来,却被陈奋当头浇了一瓢凉水。陈奋说了,乡间小吏,你买来做啥?何必浪费这钱呢?陈剑反复央告,说你不要我要啊,我一心想当官,哥哥你就允了我吧,纯当你兄弟我败一回家了。
最终陈剑拿下了乡正之职,还顺便买了三个里吏,赐予自己的亲信。
当时陈奋对此确实并不以为意,还嘲笑了兄弟好几天,但是逐渐的不对了,陈奋发现坞堡中人看兄弟的眼神,貌似有些变化,几位年长者原本见了陈家兄弟都不肯行礼,如今却独对陈剑行礼……而且陈剑那三名得了里吏之职的亲信,平常里胸脯也挺起来了,走起路也摇头晃脑了,全不把同侪放在眼中。
对于陈剑的威风,陈奋逐渐产生出了艳羡之情,而且他也怕兄弟借着官家之威,会一步步地爬到自己头上去……再加上自家亲信没有一人得官,据说私下也有些怨怼之语,甚至某几人还开始去巴结陈剑……
陈奋这个后悔啊,那乡正原本就该是我的!而且若是我肯出手,更大的吏职都能搞到,又岂止区区的一乡之长?以我如今的实力,就该得个什么守从事、武猛从事啊才合衬嘛。
他这些天一直在期待着,刺史的胆子和胃口越来越大,卖过一票官吏觉得不过瘾,不能供奉自己日常所需,会起意再卖一批——反正空额还多着哪。看起来真是苍天护佑,祖宗显灵,竟然真被自己盼到了这一天!
陈剑念信的时候,陈奋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故此命兄弟去探探裴寂的口风。等问完了回来一说,陈奋当即表态:这回我去,我也要买个官来做!
陈剑揶揄道:“大兄便不怕此去难填使君的胃口,会被拘押起来么?”
陈奋笑道:“若祖太守在,或有拘押我等之事,而今太守远离,如弟所言,使君纨绔而已,又天性平和,安能行此下策?”
“若青州曹嶷真率兵南下,我等当固守坞堡,钱粮一丝一毫也不可浪费——若被使君将物资、兵源收将去了,我兄弟以何来抵御贼寇?”
陈奋还是笑:“使君胆怯,兴国不可为其所惑。曹嶷尚未平定青州,又安能来夺我徐州?淮水以北,尚有东莞、琅琊、东海等多个郡国,他要何年何月,才能杀到北岸来哪?且祖太守行之不远,若闻警讯,必当兼程折返——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兄长不是瞧不起乡里小吏么?何不等曹嶷过来,向他买一个将军做?”
陈奋一甩袖子,说兄弟你过分了啊——“我前日戏言耳,兴国何必以此为说?曹嶷若真杀来,兴国不阻,我便降了他,自然可得个将军。只可惜,我以为曹嶷并无意南下,使君不过以此为托词,想要多卖些官,得些米粮、资财罢了。则我趁此良机,可先买个郡吏来做——乡里小吏,固然无趣,但若门下贼曹、五官掾、循行等职,便足以光宗耀祖啦!”
随即拍拍陈剑的肩膀,说兄弟你也别眼馋,等我这回买个郡吏,下回就再轮到你,你可以去买个比我更大的官儿——其实心里话说:从今往后,可不能让你再在名爵上强过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