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晞千恩万谢,并且拍胸脯表示愿效犬马之劳,然后退出去就找到了王赞,说:“时机至矣!”王赞听他转述石勒的话,也挺高兴,说正好,咱们不用冒险落跑了,等到真能收拢了王弥的兵马,那还用惧怕石勒吗?苟晞却连连摇头:“正长实君子也——那牧奴之言,如何可信?”
他现在说把王弥的队伍都交给我,那是希望我帮他去劫持王弥,所以空口许下的诺言,到时候很大可能性翻脸不认账啊。那牧奴麾下又不是没有中原将领,派谁不能去兼并王弥军啊,他就真放心把那么大一支队伍交到你我手上?所以啊,咱们不能等着人把吃喝送上门来,得要自己去争取!
按照苟晞的计划,是让王赞通知曲彬,说他们打算在前往己吾的途中,利用蒙城中动乱的迹象,石勒正忧心忡忡,疾速赶回来的过程中,落荒而逃。但其实留在城内的苟纯根本就没想要在城中放火,他的任务一是杀曲彬泄愤,二是劫裴氏姑侄,以便日后有用。
曲彬背后的主使不管是徐光还是张宾,都必定会在衙署中设下圈套,想把苟纯等人一网成擒——这样就有证据了,可以向石勒进言诛杀苟晞、王赞。但是苟晞也考虑到,一旦苟纯他们得手,顺利绑着裴氏姑侄逃出城去,那个幕后主使两手空空,又会如何应对?他若是主动在城中放起火来,想诓骗咱们回兵,又该怎么办?
其实很简单,火不起,我们不回头;而即便火起,我们照样不回头,不仅如此,还要劝说石勒继续前往己吾。倘若石勒预先毫不知情也就罢了,等于我设一拖刀计斩了胆敢做间的曲彬,让徐光或张宾吃个哑巴亏;而倘若石勒事先知情呢?他必会怀疑是他人刻意构陷我等,其实我们压根儿就没打算落跑。
——浮面上的计划既然已经告知了曲彬,那回城的路上还怎么可能逃得掉?那幕后黑手必然有所准备啊。
只要石勒对我等疑心稍息,此后的谋划便更容易奏效了。
当然这个计中计也不是毫无风险的,比方说苟纯行事不慎,没逃出去,真给逮着了又怎么办?苟晞事先也关照过苟纯,说杀人、劫人都是次要的,有机会就干,没机会就算,主要你们得逃得出去。只要苟纯不落到对方手中,即便对方派快马跑来告状,打起官司来,苟晞也能把罪过全都推到兄弟身上——我是无辜的,苟纯想落跑的事情我不清楚啊。你说我也参与了,证据呢?
“恐皆奸贼曲彬恨我,乃诱惑吾弟,欲使明公怒而杀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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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就在石勒一行继续上路前往己吾的同时,裴家大门被一脚踹开,随即数条大汉便一拥而入——很明显门外面还有。这时候裴该和张宾都已各自离席,后退了数步,裴熊原本在旁伺候,赶紧侧身挡在主人前面——张宾带来的老兵同然。不过那老兵瞧上去不象是能打的,而裴熊即便再勇,终究是空手,对面那些家伙却不但手执利刃,而且分明刀尖上还滴着血——大概是杀门外那几名守卫的胡兵时沾染上的,尚未来得及拭净吧。
裴该和张宾都注目于领头的一人,就见此人身得极其雄壮,四十上下年纪,两道浓眉,一部虬须,相貌也颇为英武——就与苟晞有三分相似。他才进门,便即吩咐道:“速速带上裴先生与东海王妃走……”话音未落就瞧见张宾了,倒是大出意料之外,不禁话也停住了,脚步也顿住了,双眼一瞪,颇显愕然之态。
张宾苦笑着拱一拱手:“苟将军。”
裴该没见过此人,当即把脑袋一偏,凑近张宾,低声问道:“苟纯?”张宾点点头。
裴该当即两袖在胸前一笼,朝苟纯深深一揖:“多谢苟将军。”
苟纯眉头一拧,双眼微微一眯:“裴先生知道我等会来接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