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和帝将话说得如此明白,贾赦便懂了。这是要送自己做个明白鬼!再多铺垫,再多斗智,到了最后穷图匕见的时候都那么直白,而且毫无美感。
贾赦倒没有害怕,甚至觉得是情理之中。致和帝对东宫忌惮,只忌惮太子一人吗?从来都不是,致和帝忌惮的是东宫一系能人辈出,而他自己老了,此消彼长之下,他担心自己压制不住这群曾经忠心耿耿于他之人。
自己未曾做官,可是贾敬呢,林如海呢?一个个位高权重,正当壮年。致和帝自己没几年好活了,这些人却有大好的将来,会折主而事。
致和帝深知当年父皇病重的时候,那些臣子是如何一个个暗中投靠各亲王的,所以他猜忌儿子,尤其是东宫,因为东宫实力最强。
而今日致和帝选择开诚布公的跟自己谈这些,大约是选择了另外一种平衡局势的方法。
以前他扶持亲王制衡东宫,可惜岩亲王和硫亲王相继被圈禁;近两年新扶持的砾亲王虽好,却被东宫吓得远走藩国。既是儿子们制衡不住东宫了,便将东宫最大的变数除去。扶不起别人,便削弱东宫!
“皇上,臣自介入一僧一道一案伊始,便是因为荣国府岌岌可危,臣不得不自救。”贾赦道。
致和帝自然知道这是事实,然而那又如何呢?致和帝的认知里,最足智多谋的人便是贾代善;这也是致和帝能够容忍的臣子拥有智慧的极限。若是有人各方面超过了贾代善,而且正当壮年,致和帝不希望自己死后,这样的人还活在人间。
尤其这个人虽然不曾做官,却极具号召力。像贾敬、林如海、张彦等人,依稀都以一个没有官职的人马首是瞻。
“当年你父亲因通灵宝玉的事回京,五年不曾破获此等疑案;可是你父亲一过世,你便迅速查清此案的前因后果。恩侯啊,人皆谓贾恩侯心狠手辣,肖似其父,朕却知道,你的本事在你父亲之上。”致和帝略顿一下:“恩侯,朕要你用一事证明你对朕、对朝廷的忠心。你可愿意?”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若是别人,不管猜没猜到致和帝接下来要说什么,只怕都只有跪下谢恩的份。但是贾赦知道自己绝不能点头:“皇上,臣以为臣破获通灵宝玉一案,一次护驾有功;一次拿下济善堂,已经证明了对朝廷的忠诚。”
是证明了。站在致和帝的角度:若是通灵宝玉一案不破,司徒岩继续壮大,而不是仓促起兵,安知他不能成功呢?而济善堂一案不破,更是后患无穷。眼看着自己几个儿子终究难逃争得你死我活之命,若是彭硕抓住机会起兵,甚至这天下会不会继续留在自己的子孙手里都未可知。
但是致和帝想要的忠心不是这个!
致和帝道:“碧儿,你出来。”
贾赦何等敏锐之人,其实入内的时候就察觉到除了致和帝,寝殿之内还有一人。甚至房顶上也有人的气息。这气息隐藏得很好,但是贾赦能够感受到。原本贾赦以为屏风后面是戴权或者别的宠妃,比如叶贵妃,却万万没想到是太子司徒碧。
自己作为司徒碧的伴读,原是儿时玩伴,且自那时起,两人的命运便被捆绑在一起,原本应当是十分熟悉的人。但是贾赦自穿越之后一直在守孝,好不容易除服,致和帝也并无意让自己入仕,为了避嫌,贾赦和司徒碧照面并不多。
司徒碧先对致和帝行了礼:“父皇,儿臣在。”
贾赦才对司徒碧行礼:“太子殿下。”
司徒碧瞧着贾赦点了点头,眼神中有些无奈,有些复杂。
致和帝道:“碧儿,自你出生那日起,朕就打算将这江山交于你,从未改变。”
司徒碧道:“父皇,儿臣惟愿父皇身体安康。”自皇子们陆续成年,致和帝对儿子们的称呼就变成了老大、老二这样一个个的按序齿排下去,已经很久没教过司徒碧‘碧儿’了。太子便是听见这个称呼,也百感交集。
致和帝摇了摇头:“你记住,这江山自你祖父打下来开始,便是咱们司徒家的。不管在哪一代被别人夺了,都是千古罪人!父皇终究会走,你也会,你日后将江山交到你儿子手上,一代一代传下去。你就懂了父皇今日的决定。碧儿,只要你做一件事,这江山便是你的了。”
司徒碧咬了咬嘴唇:“父皇,儿臣替您传太医。天下百姓还需要父皇,父皇定能大安。”听了之前的一席话,司徒碧也知道致和帝要自己做的一件事是什么。
贾赦和皇位二选一?不,且不说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只说这太子之位怎么保下来的,司徒碧一清二楚。让自己为了皇位亲手杀贾赦?不,司徒碧绝不会做这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