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只管一座侯府的内宅,尚且不能将所有奴才都打发了,堂堂朝廷,岂能将镇守边疆的主帅都换过?到时候无人可用说不定惹出更大纰漏来。老爷现在沉不住气动了手,那才是真的罪无可恕了。这回朝廷来那么多人,光是龙禁尉都有好几十人,岂是一般山匪能对付得了的,叫我说,谁敢对巡按组下手便是做贼心虚了。况且咱们阿俊还在京城。”

陈章并非糊涂,不过联想到当年父亲之死,一时自己吓自己,险些铤而走险。被陈夫人这样一劝,陈章便歇了心思道:“夫人说得对,圣旨说让我们和山东互相督查,山东就不见得比我们清白。说起俊儿,也不知道在京城怎样了。”

陈章夫妻口中的俊儿名叫陈也俊,是陈章的长孙。现在也不过十一二岁,在京城做皇孙伴读,其实也是质子。但凡封疆大吏,必是要留家人在京城的。若是全家外放,便需送子孙入京读书,也是相互牵制的意思。

“老爷既是怕,索性这回派阿昌跟着巡边队伍去京城,只当做个负荆请罪的态度,皇上瞧在老爷忠心耿耿的态度上,说不定反而宽大处理。现在也不知朝中什么情况,突然巡边,阿昌亲去京城摸一摸局势也好,也趁空瞧瞧俊儿。”陈夫人道。

如此,陈章定下心来,安心配合朝廷督查。

趁着巡按组留在北疆复核花名册这段时间,北疆候也打听了京城的情况,听说这回巡边不只是针对北疆,而是全国范围内的,陈章越发放下心来。

北疆到底在吃空饷一事上吃过亏,其实比之其他地方,算是军纪整顿较好的地方,吃空饷的比例只比山东略高一点儿。

山东乃是孔圣故里,又临近北直隶。其实因为交通问题,在古代背景下,越是离京城核心区进的地方,朝廷控制得越紧,离得越远,朝廷对地方的控制越弱。山东吃空饷一事比之边疆要好乃是情理之中。

可是因为督查的线路安排,这一路巡按组先督查北疆再督查山东,至于其他地方吃空饷情况到底如何,陈章心中没底,还是派了嫡长子陈昌跟着巡按队伍回京,若是皇上怪罪,便当面认罪。若是没事,就当是入京朝贡了。

因着这些缘故,这一路巡按组回京的时候,还带回了一个北疆候的嫡长子陈昌。

有很多事其实都是因为信息差造成的,巡按队伍刚到北疆的时候,北疆候府上下皆不知京城情况,吓得要负荆请罪;等陈昌随着巡按队伍越往南行,听到关于京城的情况越多,反而松弛下来。

原来这段时间京城发生了着许多事,北疆候府这点问题又算得什么呢?

直到入京之后,好家伙,这才几个月时间,之前只知道岩亲王谋逆,现在又是砾亲王在御田别庄遇刺,硫亲王也被圈禁了。

陈昌少时也在京城读书,后来成家立业之后将长子陈也俊送入国子监,自己才回了北疆。虽然这些年对京城的消息是滞后的,但是人家对京城格局熟悉得很。还在路上的时候,陈昌就知道京城这是斗得激烈非常了。

而往风光了说,陈昌曾经是七皇子伴读;往直白了说,陈昌也是作为质子在异常复杂的环境中长大的,这样的人,便是想让他单纯也单纯不了啊。

而且巧得很,七皇子成年之后病故了,是故陈昌虽然做过伴读,但是现在尚未和任何一家王府做利益捆绑。谁都可以拉拢,也谁都可以打压。

如此情况下,陈昌入京的时候也留了个心眼,便是知道自家那点问题不算什么了,也故作焦急,权当试探一下各方态度。

这日第一组巡按组回京,立刻便入了上书房面圣。

致和帝看了两地的账目,大约一万人中有几百人吃空饷。比之京营一成出头的空饷人头,北疆和山东两地尚且算还好。

但是这一吃多年,折算下来也都是大数目,虽然致和帝没当场宣布对两地的处置,但据说面色也不大好看。

都不用想,此事必然激起各方争夺。

叶贵妃宫中,叶贵妃和司徒砾相对而坐。叶贵妃道:“砾儿,自古争权没有回头路可走,你可想好了,当真要争么?”

若是以前,司徒砾从未想过那位置轮得到自己。可是现在,司徒岩和司徒硫两个大的对手已经失势,自己的母妃升了贵妃,父皇也有意抬自己的身份,若是不争,又舍不得。

“母妃,钦天监的局已经布下去了,那日在御田我伤也受了,咱们这时候退出,已然是走回头路了。”司徒砾道。

叶贵妃嗤笑一下:“这算什么,你被刺受伤,乃是你受了委屈;钦天监那么多官员预测了陨星降落的事,与争权有什么关系?这两件事便是堂堂正正的摆在你父皇面前,也无人说得着咱们。但是若要争,最重要的还是兵权,这回巡边队伍陆续回京,必然有地方出缺,咱们便该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