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的嘴角果然危险地扬了起来:“明明是以利亚一直期盼着死掉哦?”
五条悟顶着学生颤抖的眼神语峰一转:“当然老师是不会让你死掉的啦,能够改变记忆的术式老师知道很多,虽然有些麻烦,但我可以帮你把所有的记忆全部都抹去哦。”
“湮灭你的立身之本,扭曲你的信念,抹消你的人格,虽然听起来这么独.裁这么可怕的事老师也不想干,但是反正你身上一切的一切都是被一群恶心的家伙刻意塑造出来的,那么毁掉也无所谓吧……以利亚这么听话乖巧的孩子,会很配合老师的,对不对?”
他喋喋不休个不停,也不知道究竟在说服谁:“什么束缚,什么博弈……以利亚不是一直很乖嘛,这一次就听老师的话又有什么不好?一切的代价,一切的后果就由老师这个最强来承担就好了,以利亚再也不用背负这份令你如此痛苦的责任了,去快快乐乐的当个普通人。”
说服我,那个人的眼睛里分明写着这三个字。
以利亚有些绝望地伸手去拽对方的衣袖,好在那个人还是没有甩开他的手,但是连他自己都觉得流淌出咽喉的反驳是如此的软弱无力:“……可是我不想忘记这一切,我更不想忘记我遇到的人啊……”
这个世界的老师和同学,另一个世界的谢切诺夫教授,一起执行过任务的同伴……
唯有当真要失去这一切的时候他才悚然发现,即将毁掉那些他仅有的珍贵记忆的行刑者,居然会是这个他全心全意信赖的人。
“反正你已经忘记了一切,你也不会记住自己曾经忘记,你会重新变成一张没有被污染过的白纸。”五条悟平静与他对视,声音居然是柔和而欢快的:“老师会一直在暗地里保护你哦,你会有崭新温馨的家庭,正常活泼的同学朋友,你会进入老师安排好的公司工作,工资足以养活自己还有富余,上司和蔼同事友善,也许以后会遇到很好的女孩子结婚生子,或者干脆不结婚也无所谓……很棒吧,老师简直都要心动了。”
“——老师你不可以这样,我也有属于自己的情感啊!”以利亚震惊地瞪着他,一种前所未有的、被这个人全盘否定一切操纵一切的侮辱与刺激终于让他显露出了几分.身为“人”的抗拒来。
“情感也只不过是依托于记忆存在的东西,你的反驳不成立。”这人谈论起这些东西时,属于神子的那一部分特质使他显得格外轻慢而冷酷:“不过老师也没这么独.裁啦,既然你说你也有属于自己的情感,那就证明它。”
“我有朋友。”年轻人本能般地脱口而出:“伏黑同学,虎杖同学和钉崎同学,还有二年级的前辈们,伊地知先生……”
他几乎是一口气数出了这个世界里每一个对他予以过善意的人,但五条悟只是用一种嘲讽的神情看着他,就像是看着一个过于天真幼稚的孩子:“朋友?他们不过是你的赎罪对象罢了。”
他冷嗤了一声,刻薄地点评道:“不管是惠还是其他人,抓住一个对你施加了善意的人的手,然后把他视为己身责任,视为活下去的意义所在——真的超级莫名其妙啊,已经属于可以被当做变态的地步了吧。”
“我说的是,属于,你自己,的情感。”五条悟一字一顿地加重了音:“而不是这种被人教导过的、扭曲过的讨好本能。”
“……那么老师呢?老师说过我可以依赖你的,对吧?”
年轻人在发抖,那双漂亮的眼睛如同即将碎裂的冰面,露出其下震悚的潮水:“难道老师后悔了,现在需要我忘掉对你的一切情感么?”
“不对哦,我说过了,前提是你还是我的学生。”五条悟似是无奈于被对方骤然爆发出来的绝望,他轻且慢地揉了揉那头柔软的短发,但是与他安抚的动作全然相反的却是语气中的决绝:“老师大概是你最强大的精神支柱吧?但是我也没有办法嘛,如果连死亡这种事都无法改变你,那么你已经失掉了成为我学生的资格了哦。”
“——毕竟我和你以前的教导者不同,我不需要学生为我牺牲,我也不乐意成为学生赎罪的对象。”
他垂下眼睛爱怜地看着年轻人,仿佛真的因此产生了些许怜悯了——哪怕打碎这一切幻象的罪魁祸首就是他本人:“以利亚现在这个样子可真可怜啊……可惜你根本无力说服我或者阻止我,你又能怎么办呢?”
以利亚突然明白了。
这个人是在逼他,循循善诱,就像是一张网,一点点将所有后路堵死。旅人唯有踉跄着,朝着唯一的方向走去……哪怕对方早已在初始便给出过正确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