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周遭之人不许在老夫面前提及这个品行不端、卑鄙猥琐的人。
便一下子好几年都没有听到。
直到前不久的咸阳之战。
老夫也是略有耳闻。
之前山东六国使节会盟,要求秦国秦候三公子赢天去赵国当质子。
负责这件事的乃是我魏国王叔信陵君魏无忌。
老夫这才有那么点耳熟。
你说的这个人是不是老夫所说的这个人?”
世子舍人李章点着头肯定道:
“魏庸大人志杰高雅,人品贵重,乃是当世有名的君子。
似赢天那种大奸大恶之人自然是不能入魏庸大人的耳朵。
不过魏庸大人好记性。
在下请魏庸大人杀的这个人就是去赵国当质子的秦候三公子赢天。”
魏国大司空魏庸一脸鄙夷,咧着嘴骂道:
“都怪信陵君魏无忌那个老东西。
居然让这种人去赵国当质子。
这不是胡闹吗?”
“……”
世子舍人李章尴尬一笑。
魏国大司空魏庸这才知道失言,赶紧解释道:
“李章大人别吃心。
你是秦国人,自然是为了秦国。
我魏庸乃是魏国人,自然是要为了魏国。
要求这么个东西去赵国当质子。
对你们秦国根本就没有约束力。
万一你秦国对我魏国亦或者韩国、赵国开战。
反正你们秦候不喜欢赢天这个儿子。
杀就杀了。
真是搞不懂信陵君魏无忌那个老东西在想什么。”
世子舍人李章咧嘴阴笑道:
“魏庸大人虽然聪明过人,老成谋国。
但是也被三公子赢天伪装五年的恶名给骗了!
赢天那厮可不是寻常人物。
那可是一个人敢持剑上朝堂杀群臣的狠人。
而且足智多谋,阴险狡诈,其人并不是外界传闻的那样……”
魏国大司空魏庸赶紧摆手阻止李章说话,不耐烦道:
“够了,够了。
赢天是个什么东西。
那是你们秦国人的事。
跟我们魏国无关。
你就说让老夫如何杀?
老夫可没有那么神通广大。
你先告诉老夫那个赢天现在在何处啊?”
世子舍人李章感激说道:
“根据我们收到的消息。
三公子赢天刚出轩辕关。
绕过周天子所在的洛邑。
避开韩国国境。
借道贵国国境,路过贵国城池高阳。
预计三日内,此人必然达到。
到时候……”
世子舍人李章话说到一半。
吊起了大司空魏庸的胃口。
走到箱子旁,一下打开,里面摆满了金饼。
最少一千金,魏国大司空魏庸一看那金灿灿的黄金眼睛都直了。
不过他自制力好,赶紧看向世子舍人李章笑道:
“赢天这个东西的脑袋值这么多钱?
不会吧?”
世子舍人李章歪头道:
“欸,魏庸大人说笑了。
三公子赢天的人头虽然不值这么多钱。
但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世子爷说了,花多少钱都值得。”
魏国大司空魏庸点着头奸笑道:
“你们秦国人还真是大方啊。
可是赢天毕竟是一国公子。
还是你们虎狼秦国的公子。
在我魏国杀了他。
这可不是小事。
老夫觉得赢天这厮的人头可不止值这么点钱。”
“虚伪!”
世子舍人李章心里瞬间对魏国大司空魏庸直感恶心:
装的倒是大仁大义。
一口一个为了魏国。
还瞧不上赢天!
我呸!
赢天可比你个老匹夫强多了!
可他又不能表现出来,当即抱着那一箱金子放在了魏国大司空魏庸的旁边:
“魏庸大人说的是。
这只是一点佣金。
等事成之后。
我们听到了三公子赢天的死讯。
后面还有重谢。
只多不少!”
魏国大司空魏庸满意点头,一手摸着装着金子的箱子,一手捋着胡子得意道:
“好!
老夫应承下来了!
不就是杀个人吗?
实不相瞒。
老夫豢养了一个绝世高手。
名叫玄翦。
只要是被他盯上的人。
没有一个能活下来。
乃是老夫手下最为得力的杀手!
派他去高阳去杀赢天如何?”
“玄翦?
黑白玄翦?
在下好像在哪听说过。
其人名讳不详,曾经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大盗。
以持有的名剑做为自己名讳,江湖人称“黑白玄翦”。
据说此人经过一场仇杀之后。
早已退出江湖。
没想到居然被魏庸大人驯服了。
魏庸大人好手段!
不过……”
世子舍人李章摇头沉吟道:
“此人不太合适去杀三公子赢天。
请魏庸大人最好不要用自己的人。
这样容易出事。”
“容易出事?”
魏国大司空魏庸很是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何谓容易出事?
你们莫不是信不过老夫?
老夫办事一向是小心谨慎。
自出仕一来。
从未出过一点差错。
若是信不过老夫……”
世子舍人李章赶紧解释道:
“非也,非也。
魏庸大人多虑了。
主要是因为咱们要杀的三公子赢天这个人很不简单。
他一个人只身赴赵国当质子。
一路上竟然能安然无事的通过韩国。
可见他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若是没有保护自己的力量。
实不相瞒,他可能早就死在韩国了。
魏庸大人可能不知道。
三公子赢天跟墨家钜子六指黑侠关系匪浅。
背后乃是墨家。
你们魏国墨家弟子虽然赶不上秦国、赵国、齐国。
但是数量也不再少数。
如果让墨家弟子知道了,你这边麻烦可就多了。
为了咱们以后继续合作,避免魏庸大人以后不必要的麻烦。
最好让别人动手。”
魏国大司空魏庸这才明白过来,点着头严肃道:
“没想到赢天这个废物居然跟墨家六指黑侠有关系。
还真是没想到。
这一点确实很关键。
要不然得罪了墨家……
老夫也明白你的意思了。
说到底还不是害怕老夫的人杀死赢天这个废物以后。
万一老夫出事了。
把这件事说出来。
你的主人世子嬴荡那边可就不好受了。
可是如此?”
世子舍人李章不可置否,点头道:
“没错。
大家是第一次合作。
做事情还是要谨慎一点。
要不然的话出了事。
那可就不好了。
为了我家世子,为了魏庸大人在各自国家的前途。
还是按在下说的办吧。”
魏国大司空魏庸也是没想到秦国世子嬴荡办事居然能如此谨慎。
倒是有些令人刮目相看。
杀赢天这个废物居然都如此小心谨慎。
秦国世子嬴荡不简单呐!
想来日后必是我魏国的心腹大患。
魏国大司空魏庸认真道:
“老夫心里有数了。
你说的不错。
因为黑白玄翦跟小女的关系。
现在魏国很多人都知道了黑白玄翦乃是我魏庸的人。
派他去杀有墨家保护的赢天确实不妥。
若是让王上知道了。
我魏庸可就不好过了。
罢了。
老夫跟披甲门门主关系不错。
可以请他门下弟子替老夫行事。”
世子舍人李章一听到传说中的披甲门。
立刻两眼放光:
“贵国披甲门的实力在各国王室贵族中名声不小。
想来披甲门的人出手赢天必死无疑。
墨家就算是追查起来。
在你们魏国,披甲门可谁都不怕,毕竟有魏王撑腰。
那就这么办了。”
“好!
你且在我府中稍等片刻。
老夫这就去找披甲门门主。”
披甲门在魏国大梁附近的山脚下的一个军营中。
魏国魏武卒皆是从此训练。
信陵君魏无忌来了披甲门军营。
还没进入。
就听到里面魏武卒训练的声音。
信陵君魏无忌顺利进入之后。
找到了在军营大帐内闭目养神打坐的披甲门门主,亦是两万魏武卒统帅。
信陵君魏无忌给披甲门门主说明来意以后。
请求披甲门门主派典庆击杀秦国秦候三公子赢天。
结果披甲门门主的话却令信陵君魏无忌十分惊讶:
“无忌兄。
典庆已经被人借走了。”
“谁?”
“大司空魏庸!”
“怎么是他?
还真是奇怪啊!”
信陵君魏无忌惊讶地看着披甲门门主,推心置腹道:
“魏庸此人,看似位高权重,忠心耿耿,实则阴险狡诈,为了权利不择手段。
最近这几年,我魏国朝堂,很多跟魏庸政见向左的人都莫名其妙的被杀。
老夫怀疑是他在暗中除去朝中和自己意见相反的政敌。
老兄你怎么能把典庆借给他呢?
你就不怕他让典庆杀了跟他政见不合的大臣。
倒是让你老兄来背锅?”
披甲门门主忧心忡忡道:
“无忌兄。
你说的我岂能不知。
魏庸豺狼之人,蛇蝎心肠。
本来我是不想把典庆借给他。
但是他以大司空的官职暗中威胁。
又以老友的旧情说服。
我本来也担心他让典庆乱杀无辜。
后面他当我面发誓。
他找典庆确实是杀人。
不过不是魏国人。”
“不是魏国人?”
信陵君魏无忌十分纳闷,一想到不是让典庆暗杀朝中大臣便也没有再多问多想。
“那除了典庆,梅三娘如何?”
披甲门门主笑道:
“梅三娘虽然是女子。
但是是老夫的嫡系传人之人。”
信陵君魏无忌还是有些不放心。
毕竟一个女人能有多厉害。
对方可是秦国秦候三公子赢天啊。
“梅三娘比之典庆如何?”
“哈哈哈哈!
老弟我就知道无忌兄你要问。
梅三娘性格刚烈顽强,性情火爆,为人正直忠义,重情重义。
她对同门即使立场不同,也会手下留情,喜欢直来直去,不喜欢拐弯抹角。
即便是能力,典庆也要忌惮三分。
你说呢?
杀一个秦国秦候三公子赢天还不是手拿把攥?”
信陵君魏无忌彻底放心:
“好!
那就请兄弟的徒弟梅三娘随我上路赶赴高阳。”
“请无忌兄稍等。”
披甲门门主叫来梅三娘。
命令其必须听信陵君魏无忌的话。
最后信陵君魏无忌带着披甲门弟子中的翘楚梅三娘赶赴魏国边境重镇高阳。
三日之后。
三公子赢天连续走了三天的山路。
终于见到了有人烟的村庄。
询问了村民之后。
向东北方向便是魏国重镇高阳。
三公子赢天加快赶路的速度。
连饭都没赶上吃。
行至中午。
三公子赢天看到了一座城池。
这才放慢了速度。
等他行至城池底下一看。
城池大门上刻着高阳二字。
高阳已近。
赵国邯郸还会远吗?
三公子赢天跟进出的普通路人客商一样。
排队接受盘查,从而进入城池修整一番。
就在快要检查到三公子赢天的时候。
西城楼上突然传来了一阵琴声。
三公子赢天不以为然,但在无聊之际随便听着琴声。
一边听心中品评道:
这铮铮之音如惊涛拍岸,风卷残云,心中似有无穷良策!
氐愁时靡靡之音看似柔弱,实则暗藏杀机,危机四伏。
似山间小溪,清澈见底,非浩然正气者不能为之!
心邪则音污,心正则音纯;心暗则音失,心明则音亮。
听其人弹琴,如观其肺腑也!
三公子赢天从琴声之中听出了暗藏的杀机。
瞬间脸色变得煞白。
“此人居然弹奏的是本公子曾经在咸阳城头上弹过的《天下归》。
又是在魏国境内。
难不成此人是……”
三公子赢天脑海中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曾经被他戏弄玩弄于股掌之中的人。
一个在两军阵前被他唇枪舌剑攻击的体无完肤的人。
战国四公子,也是其中唯一的真正意义上的君子:信陵君魏无忌!
三公子赢天刚想到是此人在弹琴。
结果西城楼上传来的那熟悉的笑声:
“哈哈哈哈!
三公子。
可识得此曲?”
三公子赢天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咬了咬牙。
跟周遭被笑声吸引的路人、客商一样。
仰着脑袋盯着城楼上抓着城垛向下得意大笑的老者。
“果然是你!
没想到咱们会在这里遇到!
您可真有心啊!”
西城楼上适才弹琴之人正是信陵君魏无忌。
此时正冲着脸色十分难看的的三公子赢天放声大笑:
“不错。
正是老夫。
你既然听出来老夫弹奏的乃是名曲天下归。
那你应该没有忘记当日咸阳之战。
你在城楼上那般潇洒自在的弹琴的样子吧?
今日老夫在城头给你弹琴。
没想到一个月过去。
时过境迁,白云苍狗。
你赢天之前虽然胜了老夫一筹。
但是此时此刻,像不像你在咸阳城楼上给老夫弹琴的景象?
如今你我倒换位置。
老夫还是老夫。
可你却成了寄人篱下、形单影只的质子?
敢问三公子您可有感想?”
三公子赢天平复了一番心情。
之前想着借道魏国高阳。
本可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可是没想到自己无论走到哪里。
麻烦自己会找上门。
既然事已至此,三公子赢天也明白信陵君魏无忌的来意,便拱手笑道:
“信陵君。
你乃当世四大公子之一。
君子之人。
想来不会度量这么小。
趁着本公子困厄之际,落井下石,公报私仇吧?”
信陵君魏无忌耻笑道:
“臭小子。
少用激将法的计策。
老夫是不是君子,天下人自有公论。
而为了对付你……
罢了,你我也算是忘年之交。
今天老夫在城中酒楼摆下宴席。
特意为三公子你接风洗尘,同时送你“上路!”。
不知道三公子赢天你赏不赏脸啊?”
“呵!”
三公子赢天看着逐渐向他围过来的魏国士兵。
讥刺道:
“你为刀俎(zu),我为鱼肉。
我赢天一个人到了你们魏国城池。
信陵君您还不是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就算是本公子不想,您也不会同意不是?”
信陵君魏无忌对着身旁一人点了点头:
“请三公子随老夫赴宴!”
信陵君魏无忌身旁的人下了城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