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政事堂,天色已近昏暗。
次相李谷抱病在家,三相王溥最近沉迷编史,一到放衙就会急不可耐地打马回家。
偌大的政事堂,此时只有两人。
张湜见范质步入政事堂,连忙低着头上前迎接:“相公。”
这位新晋侍御史知杂事,年过半百,身形短小瘦弱,高不过五尺出头,双目凸显,颌下留着一撮泛黄的山羊须。
“来了。”范质背着手步入屋内。
张湜恭恭敬敬道:“下官刚到不久。”
范质走到公案后,抖了抖官袍,徐徐坐下:“弹章写得如何了?”
“弹章已然写好,正想请相公帮忙斧正。”说着张湜从袖中取出一份叠好的文书,双手奉上。
“我瞧瞧。”范质伸手接过文书,摊开,其内正是一篇针对国子监贪赃枉法的弹章。
范质早已知晓国子监内部存在贪污贩书款的劣行,却一直隐而不发。
如今张湜入开封,出任御史台二把手,范质就想让张湜来摘这个功劳,好稳固他在御史台中的地位。
仔细看过弹章,范质将弹章摆到张湜面前,手指某一段落:“这里语气有些稍重了。”
张湜瞪大了双眼,虽然还有些不太服气,但还是毕恭毕敬道:“多谢相公指点,下官回去便改正。”
“尹祭酒怎么说也是五朝老臣,得给他留些面子。”范质谆谆教诲道:“你刚调来开封,弹劾国子监已是震惊朝野的大事,不宜锋芒太甚。”
张湜本以为,自己背靠首相范质,对待敌人要如秋风扫落叶般无情,却忘了自己正身处帝国的中心,这里可是开封官场,水深似海。
听范质一席教诲,张湜恍然大悟,点头如捣蒜:“相公教训得是,下官太过鲁莽,差点犯了大错。”
范质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旋即恢复如初,波澜不惊道:“改好了,明日就呈上去,你新官上任,要尽早压服御史台这帮官吏,我有一桩大事要交由你负责。”
张湜欣喜若狂,面色发红,竭力抑制住激动,沉声道:“是,请相公尽管放心,下官绝不会辜负相公的期望。”
这张湜不一定能堪大任,可目前确实没什么好用的人选,将就着算了范质略一思忖,说道:“此事我先与你透露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