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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嫣只感慨这刘家人都一个样,喜欢一个人时真可以把那人捧上天。正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十几岁就去服侍现已年近五十的窦太主,想来也是身不由己,韩嫣隐隐的有些同情。

“说实在话,那个董偃长的挺漂亮,难怪姑母那么喜欢他。”刘彻笑眯眯的啧啧赞叹。

“很漂亮?”韩嫣缓缓推开他,挑起秀气的眉。刘家人还有一大特点,都好色!

“呃……我……我没别……别的意思。”刘彻左挠头右挠耳,期期艾艾,“对了,小嫣,这次的事母后很生气,你还是当心点。”刘彻厚脸皮的挨过去,想方设法的转变话题,“以后别再任意妄为了。”

韩嫣沉默一会儿才说,“太后对我向来很有意见,如果我能做些实事,她……你干什么!”一声脆响,他拍开咬自己耳朵的人,愠怒道,“我在和你说正事,你能不能正经点!”

刘彻捂着头,“什么正经歪经,这才是最要紧的……”形似饿狼扑食,韩嫣被他压倒在床上,只能倒抽口凉气。

两人耳鬓厮摩,呼吸逐渐急促,粗重的喘气声,带有浓重的情欲色彩,炽热的唇贴在他的耳边,低哑的声音飘入耳,一字一句烙在心上,“你放心好了,有我在,就不会让你有事,谁也别想害你。”

有滴光亮的东西从眼角溢出,是呀,谁也害不了他,韩嫣轻轻呢喃。

如今天下还有谁不知道董偃,人人都知道他是皇帝的新宠,游猎蹴鞠都少不了董偃的陪伴,长安城内的权贵都想巴结他,同时也有不少人等着看韩嫣的笑话。韩嫣见过董偃数次,很温婉的一个人,不张扬不傲气,说话柔声细语,也很懂得逢迎讨好刘彻。很奇怪,韩嫣一向厌恶这样的人,却从没认为董偃讨厌。是因为看到他的小心翼翼和眼里不时闪过的不安吗?就像看到小时的自己,面对陌生的皇宫,同样的恐慌,他们都希望保全自己,在宫里能得安身,虽然用的方法不一样。

韩嫣觉得这样的董偃似曾相识。

最后一次见到董偃,是在花已阑珊的晚秋。韩嫣坐在未央宫最高的亭子里,靠着柱子。坐在高处,人往往喜欢俯瞰,他却是高望,看悠悠蓝天,再没有比秋时更高远更纯净的天空。

缓慢而沉重的步履声,韩嫣寻声望去,一个不到二十的少年,面容却像是饱经沧桑。两人静默相视片刻,一群鸟扑扇着翅膀飞过天空,韩嫣又将目光投向那些形似苍鹰的鸟,长安又怎么会出现鹰呢?他无奈的笑笑,然后淡淡地说,“这不是出宫的路。”

前些日子刘彻在宣室设宴招待窦太主和董偃,不想东方朔半路杀出来,执意不让董偃入内,说他没有资格,又例出他三大当斩之罪,其一私通公主,其二伤风败俗,扰乱婚姻制度,破坏王制,其三皇上正是建功立业之时,他却鼓动皇上纵情游乐。刘彻在东方朔的坚持下,最后只得将宴会改设在北宫,还赐金于东方朔,奖他直言敢柬,但并没有对董偃作什么责罚。

董偃受的宠爱也日渐减少,那些权贵对他越发不待见,直至今日出宫,大概最春风得意的时光已经过了。董偃双上撑着扶栏,闭眼深吸口气道,“舒畅,这真不错。”瞥了眼韩嫣继续道,“皇上当时听了东方朔的话,脸色白了红,红了绿,绿了紫,精彩又有趣。你想知道那时皇上说了什么吗?只有我一个人听到了哦。”此话是问韩嫣的,可见他无动于衷,董偃叹口气学着刘彻的语气,“幸亏不是小嫣。”

声调语气动作都学得九分像,韩嫣如遭雷亟,终于不再无动于衷,转而凝视着董偃。

“皇上挺在乎你的,有些人对他可有可无,来来去去离开就离开吧,比如我,向他说一句,就可以出宫离开,可有些人大概他会死死攥住,不肯松手。”董偃若有所思的瞟了眼韩嫣。

“能出去就出去吧。我看你也不是很想呆在宫里。”

“出宫又怎么样?还不是从一个牢笼到另一个牢笼,回去服侍窦太主与在这服侍皇上没什么区别。”董偃说得很无奈也很讽刺。

韩嫣不知道他最后来见自己是为什么,也许他也感到他们身上的相似。韩嫣看他缓行出了亭子,走下汉白玉台阶,背影消瘦,一步一步,身影慢慢消失。心上不禁泛起一丝苦涩。

罪?错?十三岁的孩子被权贵留下,十八岁成为内宠,是他的罪他的错?讨好皇上只望得个安身也是他的罪他的错?

很多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对,是他们的罪,他们是佞幸,不是他们的错,还能是谁错呢?

嘿嘿的笑声飘荡空中,被大风击得四分五裂,带着丝凄凉,四处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