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第一天被拉进奇怪的世界,莫名其妙就要开始和人争斗,打怪,徐子规内心深处一直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自暴自弃感。
她想,自己终有一天会死在这种地方的,不是这一次,就是下一次。这混账的世界,想你死的时候,怎么挣扎都逃不掉!
现在,她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小时候从楼梯上摔下来,摔破了头去医院缝针,缝了几针,痛得嚎啕大哭。那时候的记忆不太清晰,只记得是很痛很委屈的,现在又有人在她身上缝针,那种痛苦没完没了,她却再痛也哭不出。
在浑浑噩噩中,她脑海里甚至闪过一个念头:如果能活着回去,这辈子都不考虑纹身。
漫长到麻木的痛苦过后,她忽然感觉很轻松,很快乐,好像脱去了什么沉重的枷锁。这和她一开始设想的完全不一样。
睁开眼睛从绣架上起来,看到周围面目森然的绣娘们,心中油然而生一股亲切感,这辈子都没有过的手足姐妹之情涌动在心里,她觉得这些就是她最亲密的姐妹们。
一开始奇怪的、给人诡异感觉的绣房,在现在的她眼里好像加上了滤镜,变得那么温馨,让她好像找到了归宿一样。
身体轻飘飘,软乎乎,她再也无法对这个地方生起排斥的心。
她还是徐子规,又好像不再是徐子规了。属于徐子规那些激烈的心情与情绪在变淡,蒙上一层又一层纱。
她的身上穿着一件和其他人一样的裙子,和别人相似让她觉得无比安全。她的裙子上面绣着大朵大朵的杜鹃花,颜色鲜红如血,那或许真的是她的血。
下意识在裙摆上摸了一下,之前穿的裙子这个位置有一条被缝合的大口子,现在消失了。
心里有酸酸涩涩的泡泡咕嘟冒出来,让她的轻松愉悦变了些滋味。
她的目光看过周围的一切,鼻子里闻到远处传来的香味,她自然而然知道,那是她们食物的香味,每天,一些“坏”了的茧会被煮熟成为她们的食物。
周围的绣娘们留下一部分在忙碌地绣裙子,一部分则自动前往茧房的方向,她们没有说话交流,但徐子规就是从她们的神情气味动作中分辨出了她们的意思。她们在呼唤她一起前往煮茧房进食。
在进食前,她们先去休息室脱下了裙子,徐子规也跟着去了,她看到那个空荡的衣架子,感觉在这里撕下自己的皮是那么理所当然的事,只要她想,这块皮就能被褪下来挂在架子上。
她的手已经放在了脖子上,可她看了看这小小房间的门口,黑沉沉充满愉悦的眼睛里出现微小的挣扎,忽然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胳膊,紧紧捂着那件怪异的裙子,又这么穿着它匆匆走了出去。
“姐妹”们看到她并没有脱下裙子,都感到怪异,她们用动作和微小的嘶嘶声交流――进食的时候不能穿着皮,否则会很痛苦。
徐子规的脑海里也有这种自然而然浮现的信息,但她仍然固执地没有脱下皮,就这么跟在一群体表暗红色的怪物身后一起前往煮茧房――她现在也是一只怪物,这里的每一处对她来说都不再是危险。
煮茧房的香味很淡,因为那里的食物不够了。原本应该每日火焰熄灭后,由绣娘们前往茧房选取“坏”了的茧,放入锅中,作为第二天晚上的食物,但昨天夜晚,所有的绣娘都没了,新生的绣娘才出现不到一天,因此煮茧房的大锅里只有昨日吃剩下的少量茧。
食物不够,它们想要填饱肚子只能争抢,全部围拢在那口大锅前,徐子规也扑过去,凶狠地和它们一起争抢,只是当她碰到冒着热气的锅台,那热气烫得她浑身灼痛。
她穿的裙子在她身上卷曲起来,微微变色,只是被热气一冲,她的模样就变得十分骇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