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头发有些许乱了,这个发油整理头发挺好的,你试试。”
朱缨伸手推开。这种东西油腻腻的,用完还得洗头,她不爱用。这个国家的人爱留长发,又没有吹风机,洗头太麻烦了。正值隆冬,但凡是需要洗头的事儿,她都不想做。
被这样无礼地拒绝,姚秀也不恼,收起了小罐子便若无其事地走着。正月的天儿很好,困扰了他许久的事儿也告一段落,当年救的人好好活着,多么值得庆贺。
姚秀的右手不经意地握着自己左手的桡关节,异样的触感无时不刻地提醒他,这条命早就挂在悬崖上摇摇欲坠——虽然是用了几十条麻绳拴着。如果什么也不做,小心一些,活到知天命的年纪,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忽然死死地握着自己的手,因为缺血,左手发白发麻,不听控制地蜷缩成拳头。他姚秀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所以他看淡生死。可此时他却不停地质问自己,就这样下去真的好吗?在万花谷里待一辈子,自己的想法也罢,朱军娘也罢,都无所谓吗?
朱缨并不知姚秀此刻在想什么,思绪如同乱麻根本理不清。她万万没想到这个正月能过得这么有滋有味,也没想到自己所谓的恶名也会有发挥作用的一天。能帮到方蕤她很开心,但想到是用这种方式做的,又觉得有点可笑。
这和当年的自己太像了,让她觉得自己仿佛原地踏步了十几年。在亚美斯多利斯的时候是,在进入天策府之前是,现在,也是。
“小心。”
感到手臂被拽得生疼,朱缨这才发现,原来自己险些撞了擦身而过的妇女。妇女的骂声她没听见,她眼里全是妇女怀中的孩子。只有一岁的模样,似乎害怕妈妈发怒,死死地抱着妈妈的脖子,好奇的眼珠一直盯着朱缨看。
不禁露出笑容。
她小的时候,也是这样被妈妈抱在怀里的吧。
“原来朱军娘喜欢孩子啊。”
“不喜欢。”她喃喃道:“我……不喜欢那样的动物。”
这些任由父母摆布,像机器一样的动物。
孩子没有选择权,也没办法自己去选择,父母让做什么就是什么。就像当年的自己,明明那么喜欢钢琴,明明想当钢琴家,最后却不得不学了自己毫无天赋的炼金术。一次又一次的反噬,十二岁之后,一直到进入士官学校之前,这漫长的日子里,她几乎没有一天身上不带伤——全是反噬得来的。而到最后的人体炼成,她也没能成功,把自己双手全赔了进去。
而这一切,竟然是父亲加布里埃尔·布卢贝尔,以爱为名逼迫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