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儿子虽多,但在文韬武略方面却没有一个能跟这个外甥相提并论的。自己和吴襄以及两位堂弟都是年近五旬之人,已经到了考虑接班人的时候。放眼望去,后辈之中唯有吴三桂是为可造之材,祖、吴两家的将来几十年的富贵荣华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回舅父的话,孩儿已去见过母亲,父亲大人近来身体欠佳,于病榻上时常念叨母亲;宁远总兵之职乃洪督师亲口所言,并道朝廷欲以此赏彰孩儿剿贼之功,敕书告身已在自京师送达关外途中。孩儿能有今日之显,皆是托舅父看顾所致,舅父对吴家之恩,孩儿没齿难报!”
吴三桂施礼后坐在了侧位的椅子上,侍女端上茶水后转身离开。
“两环哪里像个统兵大将!整日间病恹恹如同妇人一般!你看某跟你那两位舅舅,整日骑马习武、醇酒美妇,甚时得过病?稍后让你表兄带你去库房,挑几棵百年山参,着人送至蓟镇你父处,保管百病皆除!你母亲自幼与某相厚,某自不舍得她远去!”
祖大寿不以为然的开口道。
吴三桂虽然并未直接开口说想接家眷入关,只说其父思念其母,但祖大寿一下子就听懂了这其中的话外之音。联想到朝廷将本已因剿贼而升至副总兵位子的吴三桂又提升一级,祖大寿马上意识到这其中必有问题,所以他不动声色的将吴三桂的试探驳了回去。
吴三桂见祖大寿如此态度,也只能忍住暂且不提迁移亲眷之事,以免惹得舅父不高兴。
“长伯,你入关剿贼时曾于洪亨九手下听令多时,对其为人处世应当知道不少,这人比之孙阁老、袁督师如何?此人久负盛名于朝堂,此来宁锦怕是于我两家有些不利!不知其身边有无厂卫在侧!”
祖大寿早就听说过洪承畴的大名,但两人之间从来没有打过交道。在得知洪承畴已到松山后,祖大寿生怕洪承畴身边潜有厂卫,自己贸然去与对方见面会遭到抓捕,所以并未前往松山相迎。
自从崇祯二年的乙巳之变袁崇焕被锦衣抓捕,因害怕被株连率部返回关外后,祖大寿一直不敢远离锦州城。期间崇祯下过三次圣旨让其进京陛见,但都被祖大寿扔到了一边。
他知道自己惹下了多大的祸事,要是领命回京,结果肯定是被处死,极端情况下很可能如袁崇焕一样被凌迟。
“舅父且宽心,洪督师身侧仅有数百亲卫及数名幕僚,并无形迹可疑之人!论能力的话,洪督师久处沙场、智略深沉,孙阁老与袁督师怕是无法与其相比!但论对待手下优容,则孙阁老、袁督师比之要好上许多。洪督师驭下虽然并不严苛,可一旦事涉公务,那可是一点情面也不讲的!”
吴三桂坐下后,端起身旁矮几上的茶水喝了一口,闻听祖大寿的问话后不由心中暗笑:自己这个舅父平时谁都不怕,唯独畏厂卫如虎。锦州城里一旦有了生面孔出现,舅父必定遣人前去查问详情,总怕对方是厂卫的暗探。
“唉,在圣上及朝臣眼中,某就是个不忠不敬之臣子。拥兵自重、养寇自肥、不从朝廷号令。岂不知某拥兵避居锦州,实是因袁督师被逮获从而惧怕皇家威严所致。祖某世受皇恩,数代为大明出生入死,也算是立下些许功劳。若真是被朝廷枉死,实在是太冤啊!洪亨九此次来者不善啊,宁锦上下平时虽是于私利上多谋了一些,可却不至因私废公!某就怕朝廷误判宁锦之局,特遣洪亨九来以势压人,使宁锦情势难以掌控啊!某想过了,就算是现在放下兵权,想入京做一个无职无权的寓公怕也是不可得啊,圣上忍我多年,岂能饶得了我辽西上下?”
祖大寿身子往后一靠,苦笑着叹了口气道。
虽已过去了八年之久,但己巳之变时锦衣卫闯入军中将袁崇焕逮治的情形却仍历历在目。手握重兵、威震辽东的袁崇焕面对如狼似虎的锦衣卫却丝毫不敢反抗,乖乖的束手就缚,在场的祖大寿及手下一干将领被吓得浑身发抖。在袁崇焕被拿问之后,祖大寿不顾建虏重兵云集威胁京城安全,立刻带兵向山海关方向移营,最终毁关出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