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治国太猛则百姓易被欺压残害,故而朕恢复张太岳名位,让林延潮入阁,就是施之以宽,这就是朕的宽猛相济之意。”
田义闻言恍然大悟道:“原来这些年陛下都是忍着那些文官,这一切都在陛下方寸之间,这三代以下,论圣明天纵无过于陛下。”
天子道:“朕倒不是忍着,论治国之才,林延潮有八斗,朕不过一斗,这天下其余人共分一斗。”
“这些年他是劝朕不少,都是治国良言。但治国没有猛,哪里有宽。言官要朕放权,若权不在朕又如何能放?这些年地方惧于矿监税使,故而朝堂上才有商税之议,放在平常哪个大臣会有此论?只会劝朕修德!修德!修德!”
“但是一旦撤了矿监税使,内阁下一步必然提出通商惠工,如此内府的岁办,采办势必停掉,而这通州临清的皇店,苏州织造,江西陶瓷以后……也是不要想了。”
田义一听即知,通州临清的皇店,江苏织造,江西陶瓷,都是皇家每年重要的进项,也是他们这些太监们好处所在。林延潮若有此打算,那么将来他们好处就都没了。
田义道:“皇上,一旦如林延潮所请废除矿税,可谓有一必有二,此后连我们也要看那帮大臣们脸色。”
田义这一句话说得可谓恰到好处。
天子道:“空锅煮饭,不给白米,如之奈何?朕岂会在这时废除矿税。”
“可是……”田义觉得不放心。
天子微微笑道:“朕已是派人去太仓,再请王先生出山!”
田义大喜道:“皇上圣明,林延潮再如何,也跳不出你的手掌心啊!”
天子微微笑道:“诶,前有张居正,后有林延潮,这二人之才都可挽狂澜于既倒。”
“当初他要朕恢复张居正名位,但此事可等朕万年以后再办,但他却执意不肯。否则我与他君臣之间何尝不能共写一段佳话。如今朝廷非三年前捉襟见肘的局面,如此朕就不必强留他于朝堂上了。”
田义听了心底有数。
数日之后,林延潮乘轿行于宫中,正好碰着田义的坐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