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延潮看龚子楠已作僧人打扮,行止自有一等从容不迫,此斟茶的举动看起来也别有禅意。
龚子楠斟了杯茶给林延潮道:“部堂远至必然甚是口渴,但不宜急饮,这第一盏茶甚烫还请部堂慢慢喝。”
林延潮点点头呷了口茶后,双眼一亮道:“此茶甚好。”
龚子楠欣然道:“这茶树是当年贫僧重建寺院时所栽下的,这几年来都是亲手打理,不知可否入部堂法眼。”
林延潮道:“重建寺庙?”
龚子楠斟了第二杯茶道:“不错,此林阳寺乃后唐时的古刹,到了本朝废弃,贫僧皈依佛门后见此寺荒废,于是散尽家财重建了此寺。当年贫僧还作了一首诗,‘丛林一片掩垂藤,败铁生衣石阙崩;夜雨孤村闻断磬,春畦隔水见归僧。山荒荆棘无邻近,岭隔桃枝少客登;寂寞茅茨余四壁,霜风时打佛前灯’。”
林延潮点点头道:“甚好。”
龚子楠道:“部堂将所有积蓄都拿来办书院,贫僧则是拿来建佛寺。”
林延潮道:“我心底对大师只有敬佩。能舍弃繁华到这里着实不易。”
龚子楠仰起头道:“贫僧年少时锦衣玉食,一心科举,想要发奋,后来屡试不第,家母家姐先后病故,最后贫僧感人世无常就出了家。”
林延潮知道龚子楠的姐姐,当初他与其母有意将姐姐许配给自己,但林延潮当时有了林浅浅就拒绝了这桩婚事。
后来他的姐姐嫁给了陈若愚,但听闻嫁人后一直郁郁寡欢,最后于数年前病逝。
林延潮听闻这消息时有些感慨,他不知为何当初他姐姐一缕情丝就到了自己身上。
林延潮道:“令姐过失之事,吾……”
龚子楠道:“当初部堂拒婚时,不错,我是有些怪罪的,你我多年好友,我与姐姐又是你所救的性命,若是部堂答允这未必不是一桩好姻缘。我姐姐素来贤惠,性子又能容人,若部堂娶了她,她必能容下现在令夫人。”
林延潮摇了摇头道:“此事本不可能。”
龚子楠笑着道:“我其实何尝不知,其实当初见到尊夫人看着部堂眼神时,我就应该猜到她对部堂用情至深了。部堂与尊夫人才是璧人。当初只是我龚家一厢情愿而已,部堂不必内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