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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延潮点点头笑着道:“客气了。”

驳倒了季道统,林延潮目视过众翰林,现在恐怕再也没有人会在林延潮面前说出读史无用的话来吧。

说到这里,林延潮看向众人道:“道家重悟,不重传授。因为道德经第一句话即言,道可道,非常道。讲出来的道理,就不是原先的道理。”

“而佛家是明心见性,传授越多,点拨越多,越成识见障,知道越多越会覆盖了本性,所以禅宗推崇是以心传心。”

“而唯独我们儒家不同于佛道,先圣从不虚言。孔圣作易,程朱解释四书,即以直白之语注释经义。是先贤不知道可道,非常道?并非如此,这是先圣之志,先圣们相信哪怕三尺蒙童,有心向学,循序渐进,人人皆可成圣贤。”

众翰林听了林延潮之言不由正色,说的好啊。

虽说儒学平日讲读书百遍,其义自见。但从五经到四书,从论孟到大学,在到四书集注,难度是越来越低,话越来越浅白。

要不经讲解看读四书五经,那要多高的悟性啊。所以儒学通过讲解一直在放低门槛,孔子当年三千门徒,咱儒学从来走的都是平民教育,而不是精英教育的路线。

但因为后人解释越多,也是别人的道理,对自己反而是识见障,离明“道”更远了。

因此儒学功夫就在“思辨”,王明阳通过格竹子悟出“致良知”,书中的话说的再有道理,但我不认同就不是我的道理,这是思辨。

而通过读史,将自己的道理用在古人的场景,古人身上,以古鉴今,这也是思辨。

故而经书得来的先贤之言,于经义史书中思辨,于事功中实践,这就如同舂米过程。

众翰林们听林延潮从讲史至治经,从理学讲至事功学,从开始的质疑,到后来的一脸懵逼,到最后的佩服。

如果说理学取专而精,事功学取博而通。

理学是先知后行,那么事功学知以识路,行以进步,故而知而后行,行得真知。

理学固然宏大,但事功之学也实为可观,确实为儒学一脉,这实在是扭转很多翰林对事功学派的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