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延潮抹干了脚,孙承宗正好入内。
“稚绳,这么晚了有什么要事?”
孙承宗听了有几分犹豫,但最后仍是道:“东翁,孙某有一句话不吐不快。”
然后孙承宗目视丘明山,让他离去,但见丘明山却好整以暇低坐着,完全当作没看到。
“说吧。”林延潮穿上了鞋,端坐椅上。
孙承宗见丘明山不走,当下咬了咬牙道:“敢问东翁署里河工银够吗?”
林延潮笑着道:“你是我师爷,署里银子多少你不是最清楚吗?”
孙承宗道:“疏通贾鲁河,我们一共到账十万两银子,就算河工署还有余银,但今年修堤任务很重,去年卖了淤田剩下的银子,满打满算,也是勉强着用。”
“但是东翁为何大笔一挥,批了一万两银子给一名中官用以刻碑立石?”
林延潮问道:“稚绳,你是反对我刻这碑,还是反对我巴结中官。”
“承宗不敢言巴结二字,东翁身居高位,行事都有考量。但是这一万两银子,也是百姓之钱,下官记得东翁说过要将每一两银子,每一文钱都用在老百姓的身上。”
“一万两银子足够今日东翁去过的养济院二十年之用。府里孤老尚未温饱,反而用这钱用在一名中官身上,此承宗不明。”
孙承宗边说一旁的丘明山边冷笑。丘明山与孙承宗素来不和,这在林延潮幕中是谁也都知道的事,眼下丘明山如此令孙承宗实在是愤怒。
林延潮道:“我明白了,稚绳的意思是这笔钱应该我自己出,不可假手老百姓。”
孙承宗道:“东翁,承宗并非此意,不,承宗还想说,为中官刻石立碑为我儒者不齿,敢问东翁可想过自己的名声否?”
“当初东翁不惜性命,死谏天子,仰天下之高,读书人无不以东翁为榜样。而今日东翁为中官立碑,岂不是自污名节,此事传开敬仰东翁的读书人会怎么看。要知道上一次淤田之事,官场上对东翁的非议已是颇多了。这一次东翁新任知府,第一件事就来给中官刻碑,如此实在有亏今日名望。”
林延潮道:“那稚绳以为,当初我上谏天子,乃为名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