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负母亲教导,违背母亲心意……宋混子,你本来就该打,你自己好好反省吧!”
撂下这话,方青一把丢开荆条,怒气冲冲转身就走。而在宋会首的眼神示意之下,没有一个人拦阻他。直到他人已经不见了,宋会首这才似笑非笑地来到了春凳旁边,却是接过了一旁小厮递过来的一块手绢,弯下腰非常体贴似的给宋举人擦了擦额头上疼出来的汗。
“君子可欺之以方,方青不像你,他好歹是君子。”他对宋举人笑了笑,随即站直了身子,用一种不胜唏嘘的语调说,“你说宋氏唯利是图,这没说错,毕竟,宋氏子弟如今有多少,依附宋氏的小宗又有多少?下头指着宋氏吃饭的商人乃至于市井小民又有多少?”
“所以,家里需要人出仕,需要人做官,就算是经商……儒商儒商,那也总比一般的小商人强,能够出入达官显贵之门。”
说到这里,宋会首就叹了一口气。
“不过,你真要喜欢厨艺,希望在京城当御厨,甚至开铺子卖糖水,那都不是不行,但你怎么能先斩后奏?你知不知道被你这么一闹,广东宋氏简直是成了别人眼中的笑话?尤其是你小子竟然托庇于赵国公府和张园!”
“别人就是真心赏识你的才能,愿意真心帮助你,族里的人反而是唯利是图,违背你的意愿,要逼着你去科举?你要是不愿意去会试场中走一遭,难不成我还能押你去?”
真要说理,纵横商场二十载的宋会首哪里是宋举人一个毛头小子能比拟的,此时义正词严一顿数落之后,他就瞅了一眼旁边的行刑者,正要吩咐他们都退下,自己继续和宋举人来软的,突然就听到门外一阵喧哗,紧跟着,大门被人推开,竟是方青又去而复返。
人不但回来了,方青甚至还嚷嚷道:“我突然觉得不对,宋混子的母亲要真是那般贤良,还时时刻刻提点他,他也不至于天天在那混日子!宋会首你别和我说他考出一个举人就如何如何,他那是什么天赋我知道的,要不是他混日子,案首解元都不在话下!”
听到这里,宋举人顿时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不是为了方青对他的高评价,而是方青看穿了宋会首刚刚那番天花乱坠中的破绽。
君子可欺之以方,问题是接下来还有一句呢,难罔以非其道!
意思是君子可以用合乎情理的方法来欺骗,但很难用不合情理的事情来欺骗!
方青这个愣头青确实还能算大半个君子,最重要的是,如今人长进很多了!
宋会首完全没想到,刚刚他还得意洋洋对宋举人说可随便欺骗的方青竟然就这么回来了!虽说早已历练出极厚脸皮的他怎么也不至于因此破功,但笑起来明显就有些不自然。只不过,当他开口说话的时候,那依旧头头是道,恳切至极。
“贤侄你该知道,我宋氏子弟众多,虽然我那二哥身为族长,力求一碗水端平,但还是难免有些亲疏远近。要不是这小子读书有成,他那嫡亲哥哥能分管族中在广州那一大摊子的事情,他弟弟能够在族学里受到那么大的扶持,他家里真能小富即安?”
“他母亲性子烈,得罪的妯娌亲戚很不少。他自己也是,你都叫他宋混子了,在外头看不惯他的人不计其数!这次他要是真的能当上御厨,得到皇上赏识也就罢了,他要是这一步踏错,进士又考不上,名声还坏了,家里和外头多少人不止看笑话,还要落井下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