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山长刚刚被四皇子质问得有些措手不及,却还只能佯作镇定,可张寿此时一说,他方才终于忍不住色变。张寿竟然收容了方青?这是为什么?为了穷追到底?还是为了其他?
四皇子这时候也瞪大了眼睛:“人在老师家里?那柳枫为什么没告诉我!”
此时正侍立在正殿一角的柳枫差点没气疯。四皇子你好端端地挤兑这位岳山长就是了,出卖我干什么?我只是遵圣命在雅舍的仆役那边打探到了岳山长两个学生的议论,所以才知道那个骂过三皇子的方青被逐出了召明书院,可我也不知道人转头就被张寿给招纳了啊!
而张寿见皇帝侧头去看柳枫,而那位乾清宫管事牌子恨不得把头埋到地缝里,他就轻咳一声道:“四皇子想不想知道,方青怎么会在我家?”
见四皇子立刻忘了出卖柳枫这种微不足道的小问题——人可不是会看父皇近侍脸色的人,赶紧连连点头,他就笑着把宋举人小推车出去卖糖水却碰到方青的事情说了,当然略过了宋举人骂方青的那一席话,只说人因为同乡同年之谊,于是把失魂落魄的方青给捡了回来。
然后,他又说了之前方青在街头把人错认为豪门家奴,于是连累宋举人与其一块被狗追了一路,回来之后还在他面前打了一架的事。
当他说到华四爷把那位诚惶诚恐的富户李三儿带来家中赔礼时,四皇子已经笑得蹲在地上捶着张寿的扶手,完全忘记了眼下这是什么场合。
而岳山长此时虽说竭力想要维持脸色镇定,但方青和宋举人的那番行径实在是突破了他能够设想的底限。
尤其是一想到方青就是他这么多年惯出来的冲动冒失性子,他就觉得脸上直发烧,越发觉得张寿收留方青不可能是巧合,而是早有预谋。
至于皇帝,此时也被张寿说的这番情景给逗乐了。尤其是一想到那个嘴贱的宋举人竟然也惨遭狗追,一路奔逃到鞋子都掉了,他就觉得很解气,仿佛连永平公主那口气也一块出了。
“这两个还真是活宝……张寿,你还真是什么人都敢收容!”
“宋举人那是因为莹莹喜欢他做的糖水,再加上他身份暴露,宋家人恨不得把他这个特立独行的家伙绑回去,所以我不得不给他一个栖身之地。至于方青……”张寿耸了耸肩,非常随意地说,“反正宋举人把他捡回来了,多一个不多,再说他那食宿费也是自己挣的。”
他说着就笑道:“宋举人强押了他在身边打下手,然后给他开工钱,那我就当一回赁房子给人住的房东好了。不过,四皇子你不要道听途说,方青并没有说过他被逐出门墙,只觉得是自己乱说话连累师长和同学。他如今已经彻底幡然醒悟,知道自己从前是存有偏见。”
“寒门出贵子,富家养娇儿,这只是俗语,不是放之天下而皆准的真理。所以,他很后悔,觉得愧对岳山长多年教导。”
尽管张寿话里话外仿佛都在替自己说话,但岳山长此时只希望结束这一场让他如坐针毡的召见。他轻轻吸了一口气,正准备想办法找借口告退时,就只听皇帝咳嗽一声道:“四郎无状,岳山长不要和小孩子一般计较。而且,听张寿所言,这方青不过是愣头青而已。”
皇帝哂然一笑,毫不在意地说:“年少轻狂的时候谁都有,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郎冲动胡言而已,没什么好在意的。再说张寿已经用最好的方式罚了那小子,那就是让宋举人那个活宝带着人去走街串巷吃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