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他就严厉地瞪了四皇子一眼:“四郎也是,一点小事就耿耿于怀,甚至在朕面前质问师长,你这规矩怎么学的?回头罚抄论语述而篇二十遍!”
四皇子顿时哀嚎了一声,可他脸上的笑意却出卖了他此时的心情。很明显,小孩儿此时心情很好,非常好……能够知道骂过自家三哥的家伙一而再再而三受挫,而且还正在被宋举人折腾,张寿监视,他觉得很安心,很解气。
而看出他这心情的皇帝,立刻毫不犹豫地打发走了这个幼子,紧跟着就对诚惶诚恐起身谢罪的岳山长微微颔首道:“就这么一丁点小事,岳卿不用揽在身上。今天朕突然召你和洪卿同行入宫,也是为难了你,你就先回去好好休整休整,朕来日再召见。”
“臣万万不敢当这为难二字。臣才疏学浅,德行不足,愧对皇上信赖……”
几句相对俗套的颂圣之后,岳山长终于如愿告退。当走出乾清宫正殿的时候,他忍不住抬手擦了擦自己的额头,却发现手心已然微微泛着油光。今天被洪山长以及张寿先后挤兑了一场,他不由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等离开皇宫上车后,他就做出了一个决定。
因此,当车离开东安门,他就开口说道:“劳烦去外城广东会馆,我想去见一见宋会首。”
岳山长打算以宋举人的情况作为借口去见广东会馆宋会首的时候,轰走了四皇子,遣退了岳山长的皇帝,也离开了乾清宫,却是径直赶往了清宁宫太后处。只不过,他却没有放张寿走,而是直接提溜了人和自己一块去的。
至于多嘴多舌给四皇子提供了某些消息的柳枫,则是被他罚跪在乾清宫中反省。
虽说张寿入宫已经并非首次,清宁宫也同样来过,但被皇帝这样如同带着自家子侄这样登堂入室,他还是有些哭笑不得。此时此刻,当他见过面露诧异的太后,随即听皇帝笑言之前见洪山长的经过,随即又说出了他通过四皇子给的那个建议之后,他就发现太后表情有异。
果然,太后打量了他两眼,随即就似笑非笑地问道:“张卿,今日幸好有你几次出言搪塞住了那个洪山长。大郎当初与二郎那般设计于你,在沧州又惹出了那样天大的祸事害得你去收场,你这次倒是以德报怨,居然阻止了人硬塞一个女人给他。”
“臣这算不上以德报怨,只是以己度人。”
张寿早就觉得,太后对朱莹也许确实是真心很好,但对自己哪怕谈不上有什么敌意——真要有敌意的话,身份地位相差太远,他也不会过得这么悠游自在——然而,太后对他的态度很平淡,这却是他在第一次来清宁宫时就已经意识到的。
因此,在这位曾经垂帘听政,权握天下的老妇面前,他觉得自己需得比面对皇帝还要更谨慎。但谨慎归谨慎,坦然归坦然。
这会儿他开口回答时,泰然自若,连眼皮子都没有眨动一下:“洪山长说娶媳娶贤,嫁女嫁贤,谁都知道这个道理,但实际上,这却是纸上谈兵。为人父母,挑选女婿和子媳时,若是不想造成相敬如冰的怨偶,那总会稍稍顾及一下子女的性格。”
张寿特意把一个冰字念得极重,至于皇帝和太后会如何理解,他就无所谓了。
“洪山长夸赞她女儿胸怀大义也好,贤德能干也罢,可他却根本不知道大皇子最注重的是什么。大皇子和二皇子一样,从前攀比的时候,两人不但希望未来的皇子妃拥有顶尖的容貌,更拥有顶尖的家世。至于是不是贤德,他们应该根本就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