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但是他,朱二同样对张琛侧目相视。哪怕他没听说过张琛叫嚣要娶永平公主那档子事,可此时人提出这样的请求,他就算傻瓜也会往那方面猜。紧跟着,他不由得想起当初陆三郎追求朱莹只是故作姿态,如今再想到张琛竟然也转了方向,他突然就觉得邪火蹭蹭直冒。
你们一个一个,不会都是拿我家妹妹当个幌子吧?
他当即没好气地冷笑道:“张琛,你想学八股文?晚啦!你就算现在学,十年八年也未必能考出一个秀才,想要靠着这个去骗美人,更是三五十年都兴许成不了!”
张琛登时恼羞成怒,也一下子忘了这不是在街头又或者别的地方,而是在乾清宫,当下怒声反讽道:“那又怎么样,总比你一大把年纪才知道学练武强!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从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胡天胡地的时候,以为别人没看见吗?”
眼见这两个越来越不像话,张寿终于受不了,当即重重咳嗽了一声。这时候,两个大眼瞪小眼的顶尖勋贵子弟才倏忽间回过神,小心翼翼地瞥了瞥御座上喜怒不形于色的天子,立时低头垂手而立,那样子要多老实有多老实。他见状便冷笑道:“还知道这是在乾清宫?”
见两人谁都不敢吭声,他又沉声说道:“你们两个,阿大说什么阿二!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你们全都是一样的!朱二郎,你现在学武艺,未必能学出什么结果来,但学总比不学来得好,武艺平平也总比手无缚鸡之力强!至于你,张琛,你学八股文想干嘛?”
“我……”张琛当初对张寿失口说过这话,知道自己这心思瞒不了张寿,干脆硬着头皮说,“我听说永平公主最器重那些八股文写得好的才子……”
此话一出,别说张寿和朱二,就连皇帝也忍不住笑开了。可他到底没有在那继续看张琛的笑话,拍了拍扶手就笑骂道:“明月主持月华楼文会,脱颖而出的文人才子没有三五十,至少也有十几二十个,其中才貌双全的才子总少不了,要说八股文,哪个不比你强?”
张琛顿时哑然,随即下意识地去看张寿。而注意到他这目光,张寿干脆又好气又好笑地问道:“听你这意思,此次报选是冲着永平公主来的?”
“不是……”张琛本能地否认,可当发现皇帝眼神一下子有些古怪,他便慌忙又解释道,“臣只是想试一试,并没有什么非分之想……真的,臣就是……就是不甘心……”
说到不甘心三个字时,张琛终于耷拉了脑袋,随即就低声说道:“刚刚小先生说的话,臣都听到了,虽说一想到在父亲面前扬眉吐气的那一幕就很振奋,可要是这么下去,臣怎么可能比父亲强……祖父那么厉害的人,父亲却只是个书呆子,臣还不如父亲,将来怎么办?”
“如果张家真的一代比不上一代,就算有个秦国公虚名,日后岂不是就成了靠着祖宗余荫混吃等死的废物?万一臣真的有写八股文的才能,日后也像朱大公子的老师刘老大人似的,四十八岁大器晚成考中一个进士呢?”
他的声音并不大,说得也没有一点底气,可皇帝听在耳中,面上渐渐就露出了笑容:“如果你是冲着明月来的,朕本来还想提醒你,就明月推荐的那些才貌双全的才子,她都尚且和人没什么瓜葛,你要想靠着写八股文就能博得她芳心,那简直是痴心妄想。可现在嘛……”
皇帝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一些:“现在朕倒是得说,你有那么一点儿志气,但也只是一点儿。你说的莹莹大哥的老师,是前兵部侍郎刘志沅吧?你觉得他是大器晚成?你只知道他是四十八岁中了个会元,那你知不知道,他当初十四岁中了秀才,二十五岁就中了举人?”
张琛先是一愣,随即倒抽了一口凉气。而张寿则是见怪不怪,要知道,历史上的明朝,意气风发的年轻举人一次次落榜,那简直是家常便饭。
不说赫赫有名的南直隶乡试解元,结果却卷进乡试舞弊大案,于是废置终身的唐寅唐伯虎,就说徐光启的恩师焦竑,人家十六岁中秀才,二十五岁中举人,结果考了一次次会试却始终落榜,直到五十岁才一鸣惊人考中状元,简直是一出活到老,考到老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