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大?”
苏觉明笑道:“以前凤山书院有个富安的学生,他家祖籍安徽,他爸是富安的场商,不过他家不在富安盐课司衙门边上,而是在富安场最东边。有一次他爸做生辰,请我爸和我去吃酒,我和我爸一大早跟着他从海安出发,坐了一天船才赶到他家。越往东走,就是越往海边走,沿途越是看不见人家。地广人稀,全是草荡,盐课司大使和他手下那些衙役哪管得住。”
这些情况韩秀峰早在京城就打听过,并不觉得奇怪,而是问:“场商是做啥的?”
“场商也是盐商,他们收购灶户煎煮的盐,等盐课司衙门称准之后运进盐场公垣,然后卖给去盐场买盐的运商,那些运商只能在公垣里买,而且得有盐引,不是想买多少就买多少的。”看着韩秀峰和余有福似懂非懂的样子,苏觉明又说道:“运商有钱,大多是安徽人,平时都住在扬州城里。不过还有更有钱的,运商之上有总商,只有总商才能从运司衙门买到盐引。”
潘二刚才只是有些妒忌,觉得姓苏的泼皮像是要抢他饭碗,偷听到这会儿猛然意识到没个熟悉海安的人真不行,禁不住挪到韩秀峰三人身边问:“少爷,这么说你到任之后我们只能查缉船私和一些小打小闹的私盐贩子,官私我们查不了,私枭更查不了。”
“官私肯定查不了。”不等韩秀峰开口,苏觉明就脱口而出道:“运商从盐场买到盐之后场官会差衙役把盐船一路护送到溱潼、和家庄、淤溪或天滋庙四塘。而运司衙门在盐场到泰坝的这一路上,原本设有两个巡缉厅,有两个巡缉委员,一个在溱潼,一个就在海安,盐船到刚才说的那四个地方之后,平时驻在溱潼的巡缉委员就会督率衙役兵丁一路催至海安,再由海安的巡缉委员催至泰壩。现在海安的巡缉厅裁撤了,他们自然要一路催至泰壩。”
“我是地方官,又不是运司衙门的盐官。”韩秀峰抬头跟潘二笑道。
“官私我们无权查,私枭我们对付不了,难道就查缉那些小打小闹的小私盐贩子?”潘二苦着脸问。
“小私盐贩子也不好抓,刚才不是说了吗,海安那么大,河汊那么多,我们哪知道他们走哪条河,哪知道他们会躲在哪个汊港里。”苏觉明无奈地说。
小鱼小虾有啥搞头,就算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抓几个也查获不到多少私盐。不过这些话韩秀峰是不会说出来的,而是笑道:“苏三,我们越说越远了,还是说说你晓得的那些巡检老爷平时都做些啥。”
苏觉明反应过来,急忙回到原来那个话题:“韩老爷,我刚才说得是最厉害的巡检老爷,大多巡检老爷平时不怎么管事,海安的那些庄户一个比一个老实,巡检老爷也没什么事可管的。有的喜欢去书院吟诗作对,有的呆在泰州的时间比在海安长,泰州多热闹,要什么有什么。还有些巡检老爷喜欢呆在白米,白米也比海安热闹。”
“不管事哪来银子?”潘二忍不住问。
“办生辰,不管哪个巡检老爷上任,一年都得办三四次生辰。给乡约、保正和几个市镇的大户发请帖,人家能不去敢不去?去就得送一份礼,办一次生辰少说也能赚两三百两。”苏觉明想了想,又笑道:“以前的那些私盐贩子懂规矩,会托人送点银子孝敬。后来贩私盐的越来越多,见别人都不送渐渐的全不送了,反正也没那么容易被抓住。”
“办三四次生辰,一年顶多千把两银子,这官做得有啥意思?”
“有人打官司就有意思了,田宅也好,分家也罢,只要闹到衙门他们就得使银子。”
“要是没人打官司呢?”潘二追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