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呼声停了,场面有些冷。

一个略带四川口音的声音在墙角处响起。“堂堂天子,如庶人匹夫一般拱手作揖,不嫌失礼么?”

刹那间,无数道目光看了过去,人群散开,露出一个略显孤单,却如劲竹一般不屈的身影。

孙策微微一笑,转身命人撤去头顶的青盖伞。青盖伞是天子仪仗,不仅仅是用来遮阳。不过金秋十月,阳光灿烂,遮阳也是必要的。负责执伞的郎官有些不解,迟疑了一下,见孙策态度坚决,还是撤下了伞。

孙策再次抱拳,朗声道:“今日登襄阳书院之讲堂者,非是天子,正是一匹夫也。”他提高了声音,大声说道:“江东孙策,见过襄阳父老!”

庭中大族和百姓代表听了,眉飞色舞,齐声叫好。

蔡讽抚着胡须,频频点头,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陛下亲民,难得难得。”

杨介立刻跟上。“不愧是几百年一见的圣君,非俗人可比。”

有人补上一刀。“也非俗人也能理解。”说着,不加掩饰地看向墙角,得意与鄙夷齐飞。

在这一片叫好声中,那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尊卑失序,何美之有?唉哟!”却是被人硬生生掐断,后面的声音含糊不清,像是被人捂住了嘴巴。

孙策抬起双手,往下轻轻一压,庭中顿时鸦雀无声,那个含糊的声音却变得清晰无比,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人群再次散开一些,露出尴尬的辛评和秦宓。辛评一手箍着秦宓的腰,一手捂住秦宓的嘴,因为用力,脸憋得通红。见众人看着他们,辛评讪讪的松开了手,不忘低声吩咐秦宓几句。

秦宓一振衣袖,视而不见,一双通血的眼睛死死盯住讲台上的孙策。

孙策迎着秦宓的怒视,含笑点头。他知道秦宓是谁,关羽早就派人画了画像,送到他的面前。他也知道秦宓今天会来,而且一定会找碴生事。

但他没有问秦宓姓名的兴趣,虽然他知道秦宓一定希望他问,以便大声报出自己的姓名、籍贯,好名正言顺的代表益州和蜀国。

可是他不想给秦宓这样的机会。

“尊卑固然有序,却非天然不变,而是因时因地因人而异。”孙策不紧不慢,声音也不算特别响亮,却能将每一个字都送入庭中众人的耳中,宛如金钟玉磬,让人一听就觉得浑身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