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积善成德,而神明自得,圣心备焉。故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蚓无爪牙之利,筋骨之强,上食埃土,下饮黄泉,用心一也。蟹六跪而二螯,非蛇鳝之穴无可寄托者,用心躁也。
“赵谦,你搞水利的,肯定非常清楚,比我还清楚种田要面对什么困难。下雨多,庄稼要糟糕。不下雨,庄稼也要糟糕。便是雨不大不小,但是下的不是时候,庄稼还是得糟糕。大部分军人退役之后大概要去农场,这些对他们就有很大影响。而水利专业就是因为这些水旱不调,才有存在价值的。”
赵谦问道:“可是我讲这些,大家也不懂。若是懂的,听了之后也觉得跟没说一样。”
“为什么他们会觉得你跟没说一样?”
“因为说了也没用……原来如此。”赵谦觉得这个逻辑貌似对上了,“是因为我没拿出解决问题的办法么?”
“宗教能骗人,就是告诉众人,反正你们想的办法都没用,想了也不明白。那就不用想了,跟着我求神拜佛,心诚则灵。你真觉得所有人都是傻瓜蛋么?信神的大概有两种,第一种是真的走投无路,一种是他们的见识和能力都到了他们身体和脑力的承受极限,所以放弃了。说个题外话,我从小尽量提高你的抗压能力,就是希望你能够坚持的更久,更能前进一点点。很多时候,胜负就在是否多坚持了那一点点,虽然我们都不知道那一点点到底得多久,但是只要走在唯物主义的路数上,多坚持一点点,成功的几率就大了一点点。”
赵嘉仁说完,看着自己儿子的表情。看着赵谦若有所思的模样,赵嘉仁忍不住心里面叹气。唯物主义者需要一个健康的肉体和健康的心里,或者说后天经历形成的神经思维体系。后天的体系需要的是经历,大量经历沉淀下来之后,很多事情才能明白过来。这也是想教育出一个唯物主义者的时候面临的讨厌的局面。
当一个人成为唯物主义者的时候,他就明白了。如果不是,就很难明白。因为人类本身是一个物质存在,一个人靠肉体去感知世界,肉体反过来也要作用甚至主导思维。赵嘉仁见过不少瘾君子,能去看心理医生的瘾君子都不是穷光蛋。穷光蛋没机会理解和学着构建自己的理念,那些比较富有的瘾君子们,他们吸食可卡因等毒品,目的是要压制肉体感受到的痛苦。但是他们的逻辑在赵嘉仁看来却是个谬论,用毒品去压制肉体的痛苦,岂不是被肉体控制了么?
人类非得找出和肉体反应共存的方法才行。而基于唯心主义的传统心理学就没有更合理的解释。反倒是两千年前的唯物主义者荀子讲,对于欲望,需要‘养’。赵嘉仁看了荀子的文章,对于唯物主义者的敬意极高。同样,他也感觉到,这个非常困难,却又非常容易。
赵谦没有老爹知识量,自然不知道老爹那若有所思的神色背后是什么样的思维在活跃。他只是觉得有些混乱,当自己的基础逻辑被推翻之后,各种念头便成了乱流,如同开闸的洪水般到处乱窜。
最后他选择放弃自己的思路,询问老爹,“那么我该用什么逻辑对大家讲。”
儿子放弃了自己的思路,赵嘉仁觉得也许是个机会传授点自己的东西,他问:“这个先往后面放放。我现在问你,你还能想起我之前说的现代民族国家理论么?”
“嗯……难道是国家政权对人民有义务?”赵谦试探着问。
赵嘉仁眼睛一亮,他没想到儿子还真的把现代民族国家这套制度的核心之一给弄明白了。至少是有印象。带着期待,赵嘉仁问:“你怎么想起了这个?”
“爹,百姓靠自己的一己之力,或者一家之力,甚至是一村一乡之力都解决不了问题。”赵谦并不觉得这有啥奇怪的,水利建设工地上动辄几百几千技术人员和劳动者们在辛苦建设,他搞了几年水利之后对此非常了解。
“便是以江宁地区那么多人口,没有合理的组织和科技力量,也没办法解决秦淮河流域的水利问题。这时候就一定得由朝廷出面。可是朝廷为什么要出面,因为老爹你是官家。我这些天也在想这些事情,发现你其实早就在按照现代民族国家在经营国家。为什么你这么勤政,不是你在玩弄什么宫廷把戏,也不是帝王心机。而是你觉得你对国家对人民有义务,所以就要去做。百姓便是不知道为什么,可是他们最终从那些工程和政策里得到了收益,当然就愿意忠于国家。甚至我连你为什么绝不饶恕蛮夷,都觉得有些明白了。现代民族国家,华夏是大宋的本体,你对华夏民族有义务,所以基于这种义务,你要消灭华夏的敌人。我娘说你没有私敌,我明白了我娘为什么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