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水幕连天,恰如玉珠倾盆,银河倒泄。
织田信忠默默站在河畔之东,睁大乐眼睛,看着熟悉又陌生的背影渐渐远去,旋即消失在视野内,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身边百千名兵将,尽皆是忠勇肱骨,可是心中的寂寞凄凉情绪,满溢而出,一发不可收拾,怎么也止不住地往外流。
秋风起,乍凉未凉,吹得骨冷。
忽然织田信忠感觉到,这两年在岐阜城自以为殚精竭虑,勤政不辍,只能算无知小儿用来自我满足的幼稚把戏而已,可笑得紧。
跟斋藤龙兴、今川氏真等辈没什么区别。自以为尽到责任,努力协调,其实是舍本逐末,逃避核心问题,在细微处营造“我很努力”的虚假气氛。
英雄豪杰包藏宇宙,吞吐天地的壮志,于今终于略懂了分毫。
往日曾经听老臣们讲述——稻生、萱津、浮野、乃至最重要的桶狭间,织田家一路走来,是如何如何披荆斩棘,步步浴血,才有了后来挥师上洛,睥睨群豪的巅峰盛况。以前织田信忠亦心怀慷慨激昂之意,自以为听懂了。
现在才知道,那时并没有听懂。
“舍生则生,畏死则死。”
只是知易行难而已。
没有见过狮虎长得什么样子的人,自称要“屠狮伏虎”是毫无力道的纸上谈兵。被狮虎咬伤之后,忍着痛楚包裹了伤口,沉默地提着刀继续前行,那才是勇。
“我先走,雨停之后命令诸将进发,你留守见机行事。”
“事若不成,立即用上你姑母与佐佐家小崽子的情面,向西军请降。”
“事成,但我遭逢不幸,便以朝廷名义,废足利义昭,赦免平手刑部,延揽之以制衡他人。放心,平手刑部会接受的。”
“抑或我与平手刑部携亡,则在定好面见天皇之时,杀死浅井而软禁竹中。这个我已经做了一些准备。不需忧虑,以你的往日作风,他们绝对预料不到,你当着公卿百官动手,必然一举成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