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织田家有幸在今日一战后,转危为安,武运昌隆的话……你要当心,切莫因为柴田、木下、明智曾经倾力救我,便盲目信任此三人——尽管他们现在确实是毫无置疑的忠臣。那些一直呆在岐阜城,与你同心同德的人,或许才具智计差一些,但在顺境时值得信任。”
“平手刑部虽然在和泉拥立了公方,为何多数近畿豪杰站在我这一边呢?是为父人望胜出?是织田氏的旧谊?还是因为京都朝廷?都不是,唯一原因是他们判断我是弱势一方,他们不愿受到强者的约束。但浅井、竹中加入东军之后,又变成我方势强,于是群雄的心思不免又有微妙变化……这其中的道理,你当然一时难以领会,但日后一定要尽力考虑,没有人能帮忙……”
……
时隔多年,难得一次父子两个面对面,没有任何外人的交谈,一向言简意赅的织田信长罕见地说了许多语重心长的话。
字字句句都是他独自在幽居生涯中推演思酌了许久得出来的结论。
没有半点涉及到儿女情长之事。
或许在织田信忠之生母,亦即人称“吉乃夫人”的那个温婉女子过世之后,信长便封闭了这方面的心思。
不管浓姬再怎么受到尊重,那纯属是出自义理层面的原因而已了。
即便是对于寄予厚望的嫡长子(其实不是嫡长只是享受嫡长待遇),恐怕也是视为“事业继承人”的成分要多于“亲爱的儿子”。
见面第一眼,织田信忠便泪流满面,因为他看到老父的身躯在短短几天之内似乎又瘦弱佝偻了不少,神情也是一种让人十分不安的异常兴奋。
一个月前走路都要人扶着的病患,忽然说要上马挥刀作战,可外表完全不像是有任何愈合的趋势……
岂可不令人警觉?
但问候的话刚说出两个字,就被信长强硬而且很不耐烦地一挥袖子挡了回去。
作为血肉长成的普通人,织田信忠内心隐含的孺慕情怀,感到有些失望。同时察觉到巨大的责任感,惶恐到两肩颤颤的程度。
刚才有些话他能听明白,有些话听了解释之后能慢慢想明白,有些话尽管解释了几遍还是没能明白。
但拼上性命,把每一个字都深深刻在脑海里,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